“这不是你该问的问题。”
云锦书不问就不问,继续闷头梳马毛。
他很少见过言雁担心家人死在外面,言雁按照他们的说法,是自由的狼崽子,属于天地山川草木,天国会接纳所有荣耀的族人,就算死在远方,也能在天国团聚。
然而她现在开始担心父亲会死了。
这件事上,云锦书倒和她有些相同的苦处。
远在京城的云家,虽然旁支开枝散叶不算小了,但这支嫡传只有自己一个儿子,在朝中真正的实权也只在父亲手中,虽不愿去想,但若父亲哪一日出了事,云家这棵大树无异于轰然倒塌。
云锦书以为自己建功立业之后可以帮他扶起这棵树,但是出来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多么矛盾。
太后如此信任地将晚晚托付给自己,也是托付给了云家的忠诚。
但自己丢下一个烂摊子,就义无反顾地走了。
这才多久,就开始后悔了呢?
云锦书长长地叹了口气。
“你怎么了?”言雁仰头问他。
“我想起我阿爹也没有多少儿子了。”云锦书答道。
“十几个,不少了。”言雁问。
“你怎么不问问死了多少。”云锦书勒紧绳索,倚着帐篷杆子望向天空。
“大叶支部死了多少王子?”言雁问。
云锦书笑道:“若是跟连笳拉贡旗一样死在战场上倒也罢了,或者病死赶路渴死也是圣女引走了,但我的哥哥弟弟,大都死在自己家里。”
言雁愣住。
云锦书知道这件事情,是因为之前贾若给他讲的一次战事。
那时候云锦书还没来到边关,贾若也还是年轻的校尉,没有被封为将军,达沓也还是大皋朝的属国,他率领一支军队去巡查达沓和大皋朝交界附近的荒野,寻找周围可以开垦耕种的土地。
那时,如今很多地方还不是荒漠戈壁。
他们那支军队很幸运地找到了水草丰茂的地区,于是准备标记之后回到营帐做规划。
那里的草有人那么高,几个勘察水土的士兵穿行其中越走越深,快要没顶。走久了发现和大部队脱离,便要撤退,却在撤退的路上,发现草丛中有奇怪的动静。
士兵身穿甲胄,行走会发出很明显的金属剐蹭声和呼吸声。然而那声音很小,又灵活地在草丛中乱窜。那些士兵以为是野兽,拉弓射箭命中草丛中的异状。
然而他们砍断草杆子,才发现被射中的是个达沓人的小孩。
那箭不偏不倚射在了眼窝里,人来不及发出声音,就已经死了。
几个士兵发觉闯了祸,连忙上报将军询问如何处理此事,那时带兵的将军是贾若的叔叔,此人询问了地点和死亡的情况,担心此事暴露出去会引起达沓国的抗议,闹到侵扰边关的话,皇上必定降罪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