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雁在发现他越说越流利的时候,那十分自豪的笑容让云锦书觉得有些不适。
但他并不为言雁,而是为自己。
做自己这样的身份,欺骗别人是家常便饭,本来也不该有愧疚和羞耻,何况是对敌人。然而云锦书并非没有受过礼义廉耻的教诲,经纬院中太傅们关于做人的本分准则,依然刻在他的脑海。
还有京城里那个说话不怎么过脑子,总是心直口快却又善解人意的小家伙,让她说句谎话,一定非常非常困难吧。
云锦书承认自己愧疚,无比愧对所有真诚相待的人。
可此时此刻,他别无选择。
“怎么了?看呆了?”言雁见他总是不说话,拿鞭子在他的马屁股上抽了一把,“你多久没进城了?”
“从征战开始,也有许多年了吧。”云锦书正经答道。
达沓国的王城,热闹程度还不及大皋朝一般的城镇,城本身不大,围着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消失的湖泊而建。站在外面的山丘上往下看,就能看到城的全貌。只要进了城,就可以无时无刻抬头看见不远处的王宫。
听说真的有过达沓王城被黄沙吞没的历史,而王城每过二三十年就需要搬迁一次,因此城市的规模确实不易过大。
相比之下,托玻国虽然也有大量的游牧民,但因地处高原,有着一片相对稳定的水土,反而不用常常搬迁,因而也在百年内修建了非常宏伟的宫殿群和星罗棋布的城镇。
言雁自顾自的有说有笑,云锦书偶尔搭一搭腔,注意仍在周围。
毕竟他们同行的人里,还有一位需要仔细观察。
云锦书发现了,对方也正在观察自己。
达沓王的王子,回轮东。这一路过来,他都在细细追索每个人的来龙去脉,云锦书之前一次扎营的时候,才刚被他拉过来问长问短,简直像京城查户籍的户部差役。
好在连笳拉贡旗的人并不愿意理他,所以回轮东大部分时候是碰的一鼻子灰。至今还没融入到连笳拉贡旗为主的这支队伍里。
换到云锦书这里,尽管没有拒绝他的询问,却也早就准备好了一套说辞,这套说法除了在言雁那里商量好的“略有区别”,在别的人面前都完全一致。就算回轮东抓起别人来问,也是会得到同样的回答。
但回轮东从那次败仗之后就得了疑心病,看每个人都是一副重点关怀的模样,而且他显然长期没有睡好,黑眼圈从相对白皙的皮肤下面透出来,显得十分憔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