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好痛……
无法呼吸了。
神智慢慢地恢复,身体却还在僵直中挣扎着。
她想问,想说话,干涸的喉咙里却只能发出喘气的声响。
颤抖耗尽了力气,初月晚在大殿的门口瘫坐下去。
背后冷雨凄风,面前尸横遍地,她又一次夹在明暗之间。
云锦书迈开脚步,走向初月晚。
“小舅舅。”初月晚仰头看着他,“求求你……告诉我。”
云锦书的脚步慢了下来,回避目光。
“只要你解释,我就会听的。”初月晚气若游丝,“我会信的……我会相信你的。”
疲惫,惊惧,令她站不起来了。可她挪动起身体,爬向云锦书,拉住他官袍的下摆。
“小舅舅,为什么要杀皇兄?为什么……”初月晚眼睁睁巴望着他,“是不是晚晚看错了?我该早点来的……皇兄说了什么?是不是有人逼你……说吧,我相信你,我相信你呀!”
云锦书攥紧了手。
是可以解释。
初永望是自己求死,连皇位也拱手相让。寄希望于他扭转乾坤,保护好初月晚。
可是这种话说出来,就像是为罪行开脱一般,虚伪无比。
他何尝没有另一种选择,带着兄妹二人离开京城,逃到没有人认识他们的地方,何必要听话地杀了初永望。
可他到底放弃了那种选择。
伤重带着皇帝和公主出逃会更艰难,这算什么,不是连命都能搭给他们吗?
在外也是颠沛流离,那样的日子他们熬不下来,迟早也是一死。初永望已经痛苦不已,死才是他最好的解脱……
都是借口!
都是弑君篡位的借口!
是那一瞬间想到的将来,是妄想自己从棋局上的棋子变成棋手,给晚晚重建一个平定祥和的新朝。
让她从此忘了大皋,忘了给她带来痛苦的杀戮和别离。
而她……依然可以像儿时那般荣华富贵,无忧无虑。
哪怕是建立在鲜血染就的土地上,哪怕这地下埋着她最亲的亲人的尸骨。
由自己编制一个谎言,告诉她自己来晚了,初永望死于乱兵,而自己无意掠夺初氏的江山,再借她对自己的倾慕,名正言顺地成为新帝。
是吗……
这才是自己想要的吗?
多么可鄙可憎的面目。
利用他人对自己的信任和托付,戴上光鲜亮丽的面具,却做着蚕食他人尸体的蛆虫。
会的,自己会为了初永望的遗愿,竭尽全力拯救大皋。连国号也不会更改,要给他属于君王的葬仪,要一生铭记嘱托对得起初月晚,要给初月晚再无硝烟鲜血的后半生。
听起来,多么冠冕堂皇,仁至义尽……
云锦书越想越觉得自己可恨至极。
可他依然愿意背负着这罪恶直至终老。
他低头看着初月晚,那双本是清亮动人的眼睛里如今没有泪水,只有血丝。她何曾如此痛苦过。
云锦书蓦然想起自己归京之后,让她一次又一次目睹苦难的,始终是自己。
面对这双眼睛,他既说不出谎言,连真话也讲不明白了。
云锦书俯身,握住初月晚的手。
无论是多么正当的理由,都应当先做到再说了。
差点忘记这个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