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上灯,初月晚在大殿中待到人都散了,自己四处走动。
“大国师。”今日那名年轻的小礼官走来道,“您在找什么东西吗?”
“哦哦,没什么,只是好像……”初月晚瞥向角落。
好像自己在这里生活了那么多年,却还有很多地方不了解。
她摇头没有说,仍是失魂落魄地在这里转悠着。
这名礼官因而不再多问,默默跟在初月晚的身后。
初月晚走着走着觉得背后一双眼睛始终跟着自己,像背后长刺了一样。
她突然回头,把身后的小礼官吓了一跳。
“下官失礼!”小礼官匆忙把头低下。
初月晚疑惑地瞧瞧她。
“为什么盯着我?”初月晚问。
“下官景仰大国师风姿,一时控制不住自己,行止无状,还请大国师恕罪!”小礼官俯身叩拜。
初月晚没想到只是问了一句话就把她吓到跪地了,刚要伸出手去扶,却忽然停住。
周围的那么多礼官,都在静静地听着这边的动静,其中的一些人,用眼角余光瞥着她们的动作。
初月晚的影子拉长,覆盖在小礼官的身上。
若是从前,师父还在的时候,自己一定已经上去搀扶对方起来了。
可是,为何那个时候,从来没有见过师父当众去搀扶任何人呢?
师父并非不会表现自己的仁慈,相反,他很擅长于伪装,给自己建立一个光辉伟岸的形象。
京城上下,乃至大皋全国,周围的国家,都对他崇信不已。
没有人会说他不礼贤下士,更不可能觉得他不够慈爱。
可他偏偏在这种时候,坦然接受众人的叩拜,平静地看着别人对自己的遵从。
这是策略,不是本心。
是他知道总会有另一个人过来代劳吗?
还是说,他故意要让这些人和自己之间保持着触不可及的距离,将自己如同那座应天大帝一般神化呢?
身为一个合格的国师,究竟应该怎么做。
初月晚到底没有去扶小礼官,她将手臂挽起袖子,端庄宁静地俯视着对方。
“你叫什么名字?”初月晚好奇地发问。
那小礼官没有抬头,回答道:“下官名芰荷,苏芰荷。”
所有的字都带着草,单看词义自然是好名字,可是组在一起却算不得好名字。
生在凡世间,若无人采撷,芳草也萋萋。
“这名字是谁给你的?”初月晚问。
“回大国师,下官的名字,是做学徒时师父所赐。”苏芰荷答道。
“苏姓可有什么来头么?”
“没有,下官是孤儿,不知父母名姓,也不知师父名姓。”
初月晚道:“那便把苏字去了,只叫名就好,今后你跟着我。抬头看着我,你多大了?”
芰荷抬起头:“下官周岁十五。”
初月晚发现她还比自己大些,可从前那般对人的和蔼亲切,迟迟无法再做出来。
她并不在意芰荷的出身,也不喜欢这种上下级之间的审视。
可她在这个位置上,就要这样审视。
大国师之所以为大国师,自然是要树立绝对的权威。而这权威并不是通过平等的亲厚奠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