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初永望许久才开口。
里面的人愣了一下,诧异:“九儿……?”
初永望记得他呼唤自己的口吻,即便声音已经嘶哑,还是一下子听出来。他就是初永年,不会错。
他还活着。
初永望看不清他的脸,栅栏阻止靠近的脚步,初永望把脸都贴在了栏杆上:“是我,父皇准我来了。”
初永年许久没有应答,只是愣着。
“他是让你来给我送行的?”不知沉默了多久,他才问道。
初永望不知如何回答,便避开他的疑问,唤道:“靠过来点,我看不到你。”
里面的人不但没有靠近,反而往后退了退:“还是不要看见我更好,那样……你心里就还会是我原来的样子。”
初永望发觉了什么,从怀里取出佩刀,让他听见刀鞘摩擦的铮鸣:“父皇让我来送你上路。”
初永年听见他的话一怔,随即发出苦涩的笑声。
“也好。”他说着,“可是……我会来得慢一点。”
他艰难地双手撑着地,一寸寸地挪过来。侧拖着两条不得动弹的腿,向前挪动的时候,伤口还在渗出血来,在青石地上留下深红的痕迹。
触目惊心的一幕令初永望浑身发冷,他想叫住初永年,想伸出手将他拉住,可通体像被绳子勒紧,一动也动不得。
初永望等到他靠近了,廊道里的光终于将他全部照亮。血肉模糊的双腿,脏污的白发,清晰地呈现在眼前。可他依旧看不到初永年的脸,初永望再也等不及了,立即跪在地上一把抓住对方的衣襟,将他扯到自己的面前。
初永望看着他,整条手臂都在发抖。
刀刻斧斫的轮廓依旧清晰,那风流闻名的皮相只是被血和灰脏污了,他还是他,唯有那双俊秀的丹凤眼,已是两个骇人的血洞。
发现初永望扯着自己许久未动,佩刀也再无响动,初永年忽然明白了他的谎言,苦笑:“九儿把我骗出来了。”
“为什么……”初永望问不出口。
你怎会变成这副样子?
以你的能力没有人可以对你造成任何伤害!
甚至你想离开这里,也不必费吹灰之力。
可为何你任由他们对你用刑?为什么你不逃?为什么我说我要杀你的时候,你如此平静?
初永年听到他隐忍的哽咽,眉头蹙起:“还是让你看到了。”
他试图握住初永望的手,初永望一哆嗦躲开了。
“肃亲王府就那么重要吗?”初永望咬着牙问,“你宁可为了那些拖累你的人去死?”
“那里有依赖我为生的人,有我的亲生骨肉,如何会是拖累?”初永年说,“九儿没有孩子,不知道人的牵绊可以那样沉重,倒是好事。”
“我不需要那些东西!”初永望愤然。
他开始嫉妒了。
从始至终他都不想承认,自己一直在怕初永年在乎那个王府,在乎王府里的人超过初永年自己的生命。
可初永年没有一点出乎了他的意料。
只是……这些意料之中,都不是他初永望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