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信严完全没自觉自己给申珏找了麻烦, 他见申珏没事, 说自己还有事,匆匆离开了太医院。等倪信严离开后, 申珏才叹了口气, 跟太医道了谢, 重新出发去内务府。
他本想是缩短时间,结果足足花了多一倍的时间。
申珏回到奇章殿的时候, 发现卢力站在殿门外等他, 见他回来,脸就一沉, “申珏, 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这个宫里藏不住事情, 宁王世子抱着一个小太监去太医院,简直是奇观,想必这事都不用一个下午就可以传得沸沸扬扬了。申珏想了下,决定还是不撒谎了。
他一五一十跟卢力解释清楚,卢力听到宁王世子倪信严居然带申珏去了太医院,愣了愣,才说:“竟有此事?你先把衣服拿回房分了。”
申珏应了声, 他先去卢力的衣服分了出来, 再把剩下的衣服带回了房间,还没开始分,李丰就急忙忙冲进来说慕容修叫他去偏殿。
等到了偏殿,申珏还没来得及跪下, 慕容修手里的茶杯已经砸了过来,他不敢躲,茶杯就碎在了他脚前面一点,温热的茶水飞溅到他的衣摆上。
“你过来。”慕容修冷冰冰地说。
申珏低着头,小心翼翼地绕过地上的碎瓷片,走到了慕容修的跟前。他刚站定,慕容修冷哼了一声,“你还敢绕路走?”
这话让申珏有一点懵,因为他不知道慕容修说的是他刚刚绕过碎瓷片的事,还是去内务府路上绕路的事。
申珏想了下,转身准备去踩那些碎瓷片,哪知道慕容修看到他这番举动,一下子炸了,怒道:“滚出去!”
申珏进殿到出殿连一盏茶的时候都没有,他出殿的时候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慕容修这一世的脾气不仅仅是坏,简直是古怪。
接下来的几日,申珏倒是过得相安无事,慕容修就不大清闲了。慕容修还未及冠,依例要每日去太学上课,而前两日,八皇子意外在太学摔破了脑袋,静妃斥责慕容修这个当兄长没要护好八皇子,便令其在八皇子的殿门外站着,什么时候八皇子醒了,慕容修才可以不用罚了。
而几日后,宫里传言八皇子变成傻子了,静妃哭晕过去几次。慕容修也从罚站变成罚跪,而那日贴身伺候慕容修的小太监被活活打了三十大板,而后再也没回奇章殿了,李丰偷偷去打听了,回来说那个小太监是落了个终身残疾的毛病。
而八皇子身边的太监则是直接被打死了。
静妃这般大动干戈,尤其让慕容修罚跪的事情传了出去,皇上知晓后动了怒,再怎么说慕容修也是身为皇子,哪有跪自己弟弟的道理,而且皇帝令人彻查过八皇子受伤的事情,是八皇子自己调皮,非要在课间让太监给他当马,这才不小心从上面摔下来,脑袋磕到了一旁的花坛,整件事跟慕容修半点干系都没有。
皇上动怒之后虽一面令整个太医院为八皇子治病,但另外一边却关了静妃一个月的禁足。
而申珏却知道八皇子受伤的事不可能跟慕容修没有关系,毕竟前几世八皇子都没有伤过脑袋,更没有变成傻子。申珏猜应该是慕容修暗中做的这件事,而他的目的大概跟静妃有关系,而八皇子傻了,静妃日后怕是要拉拢慕容修了。
果然一个月后,静妃禁足解禁,便立刻唤了身边最得力的宫女请慕容修过去。
静妃的心思被申珏猜中了七八分,她的亲儿子变傻了,如此就跟皇位无缘了,这一个月里,她整夜、整夜的睡不着,她现在早已过了最盛宠的日子,如今皇帝去她宫里都只是坐一坐,新进宫的女人美得跟朵花似的,她如何去争宠?光有母家还是不够的,况且母家还仰仗她在宫里的荣光。她现在守着一个傻儿子,她该怎么办?
静妃不由想到了慕容修,她自诩自己对慕容修不算差,尤其是在八皇子出生前。八皇子差不多就是慕容修的亲弟弟,亲弟弟出事,当哥哥自然要护着弟弟了,所以静妃把慕容修找了过去。
静妃召慕容修前去的翌日,奇章殿就得到了不少好东西,都是静妃派人送过来的,随着礼物过来的,还有几个小太监,申珏在那群小太监里见到一个让他惊讶的人——冯庆宝。
冯庆宝如今跟申珏差不多大,生得跟个玉团子似的,因为这张脸,连李丰都对冯庆宝的脸色都格外好看些。
冯庆宝一来奇章殿,就一跃成为了慕容修身边的贴身太监,虽然他常常做错事情,可是慕容修从不罚他,还亲昵地喊冯庆宝为庆宝。
申珏跟冯庆宝同龄,但地位天差地别。这一世的冯庆宝自是不记得申珏,他只是见到申珏被罚的时候,会投过去好奇的眼神,不过他的眼神一旦被慕容修发现,申珏就被罚得更惨。
时间一长,冯庆宝也迟钝地发现自己一看申珏,申珏就会被罚,他便不再看申珏,免得对方被罚,因为他觉得申珏每次被罚的时候都很可怜。
而那次内务府事件后没多久,申珏又一次见到了倪信严。那日申珏领命去奇章殿旁的一处花苑采花,好晒成干花,以备冬日煮茶。花苑不比御花园,来的人极少,故而他提着篮子,一边走一边采,注意力几乎只在花上,于是一不小心就踩到了人。
那人被申珏一踩,倒吸了一口气,申珏也感觉到自己好像踩到了什么,连忙缩回脚,往地上看去。
只见倪信严穿着一身深墨色官服,大大咧咧地躺在地上,他看到申珏,便撑起手半坐了起来,英俊的脸上露出无害的笑容,“是你啊,小弟弟。”
申珏“嗖”地退了两步,先给倪信严请了个安。
倪信严看了看申珏手里的篮子,好奇地问:“你在采花?要泡花瓣浴吗?不会招虫吗?”
申珏:“……”
他差点忘了,此时的倪信严完全是个武夫。
倪信严的父亲永王是武官出身,后因为战功赫赫,被封为异姓王,而倪信严作为永王的独子,从小泡在兵营里,跟京城贵族少年不同,他完全被养成了一个武夫,而后还去边疆呆了好几年。这也是他为何会在日后对慕容修一见钟情,倪信严见惯了粗犷的男人,第一次见到慕容修这般精雕玉琢的美人,便心头一动。
倪信严是当上摄政王之后,再逐渐改掉了一身匪气。
“不是泡澡用的,这是用来煮茶的。”申珏从篮子里拿出一朵花,跟倪信严解释,“把这个花晒干后,再装进罐子里,冬日就可以用它来煮茶。”
倪信严挑了下眼角,爬起来把申珏手里的花拿过来,他对着日光看了看手里的花,便轻笑一声将花丢到了申珏的篮子里,“茶有什么好喝的,酒才好喝,你喝过酒吗?”
申珏有些头疼,谁会问一个十岁的孩子喝过酒没有。
事实上,他还真喝过,只不过不是现在这个身体罢了。
“奴才没喝过。”申珏的话刚落音,倪信严的手就搭在了申珏的头上,以倪信严的身高,这手搭在申珏头上还真恰恰好,“男人怎么能没喝过酒,我七岁就喝过酒了,来,我带你去喝酒吧。”
申珏抿了下唇,“奴才不是男人。”
“你怎么不是……”倪信严的声音戛然而止,他的目光往下挪去,片刻后,倪信严尴尬地咳了两声,“没事,以后还会长出来的。”
申珏:“……”
骗小孩有意思吗?
申珏有耐心跟慕容修玩,却没有耐心跟倪信严扯下去了,毕竟倪信严不是境的主人,所以他板着脸跟倪信严说:“世子,奴才还要摘花,若是世子有事,自可先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