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及此,萧祈煜的眉目冷沉了些。
从朝廷到随州,赈灾银两在下发的过程中,经历过一级接一级地方官员的手。经历过层层盘剥之后,还能有多少灾银是真正落到实处的?
这也难怪百姓的死伤数目逐渐增多。
“你说的对。这些年来,吏治不清明的问题一直是困扰着我朝。”皇帝说道:“所以,这回,朕打算增加赈灾银两,再从太医院调拨几名御医,增派一些赈灾人员。朕微服,跟他们一同前往随州。趁此机会,朕要将那一带的牛鬼蛇神一网打尽,以儆效尤。”
萧祈煜听罢,心思微动,奉劝道:“陛下,此事,你大可以交给信得过的人去做,不必亲自前往随州。”
“无碍,有信王你主持朝政就可以。”皇帝随意地笑了笑。
他也是想借此机会,将朝中事务彻底交到萧祈煜手中。
萧祈煜当然能明白皇帝的言外之意,当即抱拳道:“陛下请三思。朕下乃一国之君。父皇驾崩之前,本王曾答应过他,无论如何,都要保大魏社稷平稳,江山永固。所以,陛下大可不必怀疑本王的一片赤胆忠心。”
四年前,他娶苏瓷的目的,也是考虑到苏夫人父亲的兵力,想将苏夫人父亲收为自己人。只是,落在很多人眼里,却成了他有篡位野心的体现。
对此,他也不介意,他刚好也可以将那些有二心的人一把揪出。
虽然这么多年来,有很长一段时间,他跟皇帝之间充满了猜忌,关系并不和睦,但是,他的初衷一直未曾变过。
皇帝的目光紧锁在萧祈煜的脸上,良久,叹息道:“你可知,父皇在驾崩前,早就已先是拟好了一份传位诏书,交由他信得过的张大人保管。而当父皇驾崩后,张大人将诏书交给裕太妃时,裕太妃担心你会因此招来血雨腥风,就将诏书藏了起来,没有让母后看到。”
“所有人都以为父皇中意的是七皇子,可他真正想要传位的人是你,你才是他心里最合格的储君。”
说着,皇帝微扯了一下唇角,眸里透着一股子涩意。
话音落,萧祈煜的面色骤然一变,迟迟未从皇帝的话语里反应过来。
不是不愿意相信,而是没想到他会亲口说出。
“所以,这皇位本来就是你的。当年,朕看母后太过执着,不愿让母后伤心,就没有说出真相。可是,如今,朕也是时候将它还给你了。”皇帝流露出释然的神色。
“从今日起,朕会对外声称病入膏肓,不能再处理任何事务。你就是大魏的摄政王。”
皇帝已经打算好了,他再为大魏做一件事,从随州回来后,他就退位。
当年,他顺从太后的心愿做了皇帝,可这么多年下来,他确实够累了。
他已经为太后坐了那么多年的皇帝,现在,真的想做自己了。
他记得,苏瓷曾说过想要荣华富贵。可现在她都已经走了,空留给他一个皇位,也没有了任何意义,有的只是一份孤寂。
说罢,皇帝独留萧祁煜一人在御书房里,自己朝外走了出去。
天色晴朗,万里碧空飘着洁白的云,他看着只觉赏心悦目,神清气爽。
“陛下......”云罗刚从太后宫里过来,候在御书房外,轻轻地唤了他一声。
皇帝轻笑着,对她颔首,就迈步离去。
他当然看得出云罗的心思,只是他不希望云罗在他身上浪费无所谓的时间,便不给她希望。
云罗看着他离去的身影,又低头攥紧帕子,自嘲地笑了笑。
随州城。
绵绵不绝的阴雨笼罩着这座被死神光照的古城。
从城中的几条街一路走下去,看不到多少行人,只能偶尔见到破败的房屋,听见几声大人小孩的哭泣声。
在一处尚未受到地动破坏的屋舍中,一位年轻的姑娘立在门口,脊背挺直,透过凄迷的雨幕,她望着死一般寂静的长街。
一双杏眸里顾盼生辉,却隐着些许忧虑,她的脸色也是过于苍白了些,看得出来之前经历了怎么样的一场浩劫。
回想起多日前的情景,苏瓷倒抽了口凉气。
其实,她从往生崖上跳下去后,这具身体落到崖底的湖泊中。虽然,她并没有算真正死去,但是她见到了当初让她穿书的那个白胡子老爷爷,理论了一番,说自己把自杀的剧情走完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那个白胡子老爷爷却告诉她,这具身体已经有身孕了,要死时不能滥杀无辜。他不会阻止她回去,但是,她要把孩子先生下来才行。
苏瓷犹豫了很长一段时间。
后来想想,她觉得她已经对不起一个孩子了,不能再对不起另外一个。
她算了一下时间,古代的一年是现代的一天,这样一算,她把孩子生完也用不了一天的时间。她再三跟白胡子老爷爷确认过一定能回去以后,就同意了。
此外,苏瓷就跟白胡子老爷爷讨价还价,说看着她走了那么久剧情的份上,多少要给些补偿。
白胡子老爷爷也同意让她生完孩子后,从这个世界里带一个人走。苏瓷打算好了,等她生完孩子后,就把这个孩子也带回去。
于是,两人就这么愉快地谈妥了。
这具身体后来也被一对来自随州的商贾夫妇所救,她跟着他们来到了他们的故乡随州。
随州是座山清水秀的古城,很适合养胎。可她来到随州后不久,这里发生了地震和瘟疫,全城戒严,城门被封锁,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苏瓷缓缓提了口气。
虽然暂时还没回去,但是她不像第一次过来时那么抗拒。
因为从她跳崖后,属于苏大小姐的戏份就杀青了,从此以后,她不用再扮演苏大小姐的角色,不用再走剧情,只需要做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