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谁生命中的过客, 谁是谁生命中的转轮。前世的尘, 今世的风,无穷无尽的哀伤的精魂。
——题记
睁开眼睛时,已是正午, 外面明媚的阳光不知疲倦的洒下来,努力穿透厚实的窗帘铺在柔软宽大的床上, 温柔热烈。浑身好像被车轮碾过了一样酸痛难耐,空气里漂浮着欢爱过后的暧昧, 和熟悉到骨子里的属于迹部的海洋的味道。
凌汐微微侧头看着身边陷入熟睡的人, 英俊的五官褪去清醒时的锐利和冷硬,安详而温和,俊美得像是油画中的神。他的发软的不可思议, 扫在她的肩窝, 有点痒痒的,让人无限眷恋的质感。
已经不记得这是第几次醒来之后第一眼看见他的容颜, 似乎他们在一起也并没有很久, 却觉得过了一辈子一样,久远的甚至想不起最初的遇见。
他的睫毛很长,随着呼吸轻微的抖动着,即使是在睡梦中,手臂也依然紧紧地圈着她的腰, 固执地试图将她留在他身边。凌汐小心地从床上起身,尽量放轻动作将他的手移开,却仍然惊动了一向浅眠的人。
含糊的发出不甚清晰的抗议, 从下了飞机就没有合过眼甚至没倒时差的男子翻了个身,并没有真正醒过来,然而她听见了他那一瞬叫的名字。
凌汐……
灰紫色的发神秘而高贵,他背部的线条结实优美,修长的手指上戴着同她相配的同款对戒,她知道,指环内侧刻着的是他们两个人的名字。
因为位置的关系,她已经看不见他的脸了。想来,似乎她还从来都没有近距离的仔细的看过他,尽管过去有无数次机会,可是总觉得时间很多,一辈子很长,可以任他们挥霍肆意,拥有多得数不清的只属于两个人的回忆。
但,要说停止和结束,其实也不过只是一秒钟的事情,并不需要多么盛大的仪式。
镜子里映出的脸庞有些苍白和空虚,倦色异常明显,白皙的皮肤上遍布吻痕,暧昧而忧伤。她记得昨夜他一次又一次疯狂而没有节制的索要,记得他们火热放纵的缠绵,好像全世界都要在下一刻毁灭似的不顾一切,直到凌晨才停下,精疲力竭地合上眼。
嘴角勾起苦涩的笑容,凌汐找出一套新衣服穿上,没忘了用丝巾遮住显而易见的草莓印,头也不敢回的逃离熟悉的房间。她怕稍微停一下犹豫一下就败给心中汹涌澎湃的不舍,怕盲目地一头重新扎进混乱不堪的感情中无法自拔。她不能欺骗自己说完全不在意过去发生的一切,她无法带着那样深刻的芥蒂和痛苦继续爱下去,交织的矛盾的感情快要把她逼疯了,她必须马上逃离这个让她窒息的地方,一秒钟都不能多待。
其实,自己一直都是个胆小鬼呢!爱得那么热烈执着的时候不敢说出口,重拾了过去的回忆完满了生命之后又不敢面对,懦弱而自私,龟缩在自己的世界中缺乏迈出一步的勇气。可是,那些伤害那么鲜明,那么深刻,折磨着她的灵魂她的身体,叫她怎么忽略?
不是所有的错误,都可以用一句“对不起”来弥补,很多时候,错过就是错过了,那些事,一生只会有一次机会,不能回头,不能改变,就算后悔哭泣也于事无补。最后可能会遗憾,可能会不忍,然而也只能接受,连抱怨和痛恨的资格都没有。
他曾经是她最信任的人,是她将自己的一切柔软毫无保留尽数奉献的人,可是甚至没有给过她基本的信任,就连她的表白,他都认为那是一个玩笑,她只是随口说说。这样,也是“对不起”就能解决的吗?这一年多来他对她的好,其中又有几分真心几分愧疚?
迹部醒来的时候,房间里静悄悄的,床畔已经空了,碎裂的衣衫凌乱的散在地上,床头柜那里,一个晶亮的小物件反射出刺眼的光芒。
那是凌汐去年生日时他送她的生日礼物,和他手上的戒指是一对,上面刻着他们的名字。
没有起身寻找,迹部靠着床头看着散落一地的照片画纸出神,小巧的戒指在掌中越攥越紧,硌痛了他的神经。
他知道,他真的失去她了,不会再有求得原谅的机会。从某种方面上讲,他们是那么相像,都干脆得让人扼腕。
他想起昨晚的狂欢放纵,想起她的娇弱和哭泣,想起她胸口的地方仍然清晰存在的刀口,喉咙火辣辣的疼。
是了,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他不在她身边,没有陪着她渡过生命中最大的痛苦和考验,甚至没有给过一句鼓励和安慰,只有永无休止的伤害和责难,凭什么开口留她呢?她无论怎样惩罚他都不过分。
只是,好不甘心啊!穿越了那么多迷雾和艰辛,经历了生离死别的痛苦和折磨,好不容易失而复得,竟然只是“镜中花水中月”吗?短暂得不过是一眨眼的工夫就全都消失不见了,让人以为不过是一场梦而已,虚无又空浮。
迹部愣了好一会儿,才好像试探着拨出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毫不意外的听到提示关机的声音。
他把手机扔到一边走进浴室,任温热的水柱从头顶浇下,内心一片荒凉。
都结束了。
三天之后,他们参加了毕业典礼。典礼上,学生们穿着学士服,兴致勃勃的与朋友、老师合照,尽可能的想要留下属于这所学校的回忆,凌汐一个人站在大片的曼珠沙华中,脸颊的笑容机械而僵硬。
曼珠沙华的花语是不祥,分离,以及……悲伤的回忆。
有的东西会消失,而有的东西是永恒。
曼珠沙华是罪孽。
美丽,妖w,尽管绝望,可它依然散发出罂粟的芬芳。
就像年少时单纯的心愿,和不可能实现的誓言。
就像站在彼岸的你,和站在此岸的我。
依然让人等待,让人痴狂。
她记得刚来到普林斯顿时看到这些妖娆绝望的花朵内心里升腾的巨大的熟悉和空洞,弯腰摘下一朵拿在手里把玩着,尽力消磨着时间。
她不想去到广场,不想加入那场盛大的、夹杂着友情的芬芳和不舍的离别,不想伪装自己的低落。她只想一个人安静的渡过最后的时光,然后彻彻底底离开同那个烙印在自己心底永世难忘的人有关的一切。她现在,只是需要冷静一下,给自己一些勇气罢了。
“凌汐!”一道清亮的女声炸开来,立花静香从远处跑过来,扯过她的手就往外拉,“原来你躲在这儿!快点来,大家都等着你合影呢!”
“等一下静香,我……”不给凌汐任何拒绝的机会,立花静香根本没有认真听她的话,一路拉着她直到看到等在广场上的一群人才放手。是留学生交流协会的那帮同伴。
“从头到尾都没看见你,跑到哪儿去了?”
“该不是要毕业了舍不得,躲在一边哭鼻子吧?”
“没关系,公主殿下召唤一声,吾等一定鞍前马后!”
……
见凌汐被立花静香拉来,大家嬉笑着开起了玩笑。过去的两年里在立花静香的组织下时不时地聚会活动之类,他们已经很熟悉,而且大部分人性格都比较开朗,冷场什么的情况绝不会出现。
“抱歉抱歉,是不是等很久了?”正当凌汐有些低落的心情被大家影响的稍微有了些起色时,远处又有个男声插进来,她和大家顺着声音看过去,看见两个人正朝他们所在的方向走来。
“柳川,迹部,好慢啊!”同伴们纷纷开口,柳川陪了个笑解释道:“迹部太受欢迎了,围着他合影的女生太多,光是突围就花了不少时间。”
凌汐猝不及防,没料到会在她毫无准备的情况下遇到迹部,表情有点不自在。她僵硬的对柳川点了点头,转开脸,躲避着迹部侵略性十足的目光。
他穿着紫色的衬衫,黑色修身的休闲裤将他修长的身材衬托得淋漓尽致,衬衫的扣子随意解开几颗,精致漂亮的锁骨无遮无拦的暴露在外面,做工精巧的十字架项链显然出自名家之手。
只是很简单随性的打扮,却丝毫掩盖不了那人身上华贵的气质,俊美得堪比天神,慵懒性感中混杂着一丝颓废忧郁,将男性的野性和魅力发挥到了极致。
她不敢看他,因为仅仅只是刚才的惊鸿一瞥,她还是非常清楚的看到他好看的眉眼间藏着的浓浓的疲倦,一贯注重形象的他漂亮的眼下竟然有一圈淡淡的青色!
“快快,人都齐了,赶快开始吧!”幸亏大家都沉浸在毕业的热闹中,才没有人注意到凌汐和迹部之间古怪的气氛,立花静香热情的招呼着众人排队,笑得促狭的把凌汐推到迹部身边眨眨眼睛,“注意点影响,别摆太亲密的pose哦!我们可受不了!”
因为立花用了过大的力气,凌汐一下子没站稳,踉跄着撞进了迹部的怀里,他下意识的伸出手扶住她,手掌接触到她肩膀的一瞬间,体温透过薄薄的衣料传到她身上,灼得她浑身一颤,立刻惊慌失措的撤出他的怀抱。
“抱歉。”她低声说,迅速稳住身形,不去看迹部的表情。
骨节分明的大手尴尬的在空中停了一秒,迹部不置可否地低声“嗯”了一声,将手插进口袋,转向相机的镜头,换回不可一世的骄傲表情,谁也没有看见他衣袋里僵握成拳的手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