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纳政直双眼明亮,有着和年龄不相符的热情“有栖川宫正仁亲王如果马上把竹君娶走,那说明她在意竹君,也在意御台所大人,说明御台所大人在皇室还是很有影响力的。但如果只是定亲,加上竹君已经二十岁,算是高龄了,那说明,这个亲王,也不简单。她对幕府,有窥探之意,而放在大奥的竹,就是她的眼睛。这也说明,皇室对幕府的态度!皇室很可能对幕府的承继,有意见,想取而代之,只是时机可能还不成熟。”
吉宗觉得心里一震,皇室,幕府!她总觉得这是幕府时代,就忽略了皇室,但日本的皇室由来已久,人民也信仰皇室,像信仰宗教一样。君不见高速发展的现代,日本皇室还是延续着,被膜拜着。如此想想,如果幕府倒塌,有可能是群雄再起,也可能是皇室庄家全收!她觉得自己的心跳剧烈了起来,呼吸也变得急促。
“由此看来,其实藩主大人格外介意竹君这件事,并无什么不妥。不仅没有什么不妥,还能说明藩主大人对政治很敏感。”加纳政直简单的对第一件事情,做了总结陈词。
“现在再来说第二件事,假如藩主大人想帮阿袖,那就得全面审视赤穗藩浪士。比如说,咱们不考虑阿袖的感受和意愿,只说什么时候出手帮助阿袖。这里,就会出现几个时机,和需要藩主做决定的地方。现在我如果问藩主,赤穗藩这些人,在这里图谋什么?”
吉宗正了身子,干脆的答道“复藩!”加纳政直点点头,接着问“如果成了,阿袖将如何?”吉宗默,如果这事成了,大石就是功臣,她的身份地位和荣耀对会得以恢复,以阿袖的贫民身份,这样的结果很不错了,而且,她毕竟是藩主,不会为了阿袖去得罪一个藩。这么看,自己还是很冷酷的,没有自己想的那么仁慈和心软,自己的担心和顾虑就显得有些矫情和虚伪。至少,在不知道结果的情况下,她不会贸然出手,但有了结果,她又更不会轻易出手了。她的纠结,无非是自己心里那点儿所谓的道德底线罢了。
“藩主不知道刚刚有无想过,自己已经是藩主身份,做一些事情,不太合适。如果您想到了,这事纪伊之福!”
吉宗点点头,脸色有些讪讪的,毕竟,认识到自己是个虚伪矫情的人,任谁也不会太愉快。
“再说,如果复藩之事不成。藩主认为会如何?”
“不成?那说明将军对前任将军的决定有着一定的尊重,也可能说明现任将军也顾虑赤穗藩的拥兵自重。那要么对这些浪人一网打尽,要么怀柔安置。”吉宗皱眉道。
加纳政直忍不住为吉宗击掌“藩主大才!纪伊之福!只短短几句话,藩主已经开始站在高位思索这些问题了。只是”她稍微一顿,又正色道“这件事,其实终究不会善终!依着惯例,大石等人能纠结一处,必然是打着复藩的旗号,但她们只是家臣,师出无名,只有站在‘忠’这利益点上!那么,她们不管复藩成功与否,都要替浅野长矩报仇!可是,内匠头也是正经旗本,不管是应赤穗浪人之请求杀了她,还是浪人亲自动手杀她,这件事,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善终的。只是,看最后舆论会导向那一边罢了。”
吉宗抬眼“这注定是悲剧的事情,为何要做?”
“藩主大人,这就是家臣的路,也是武士的‘道’!武士道之大义,尽在于此!藩主大人不妨揣摩揣摩,对御下很有帮助!”加纳政直自然也知道吉宗即位以来,对藩士的不满和漠视,只是,人怎么用,全在一念之间。所以,自古也有句话,强将手下无弱兵!
“所以,关于阿袖,我的建议是,要么现在找个俊秀的男孩儿,跟大石换,成不成都有可能。可是,这阿袖的去处就更尴尬了。还有,就是替换阿袖的男孩儿,其实也就是替阿袖走完了这条路。”
吉宗觉得自己的七寸,被加纳政直完全捏住了。这种感觉,很不舒服,让人下意识的想反抗,想还击。好在,她唯一的优点,就是还有些理智。
“再就是,万一事情败落了,将阿袖救出。这么做,成本最低。再就是,如果事发了,对家眷的处罚一般不会太重。如果舆论最后倒向浪人,那家眷基本可以肯定安然无恙,甚至连这些浪人也可能得到厚待。”加纳政直又安慰了一下吉宗。
这么摆开来,一点一点儿的说,吉宗哪里还有不明白的道理。她叹了口气,阿袖这件事情,从她心里放下了。原本放不下的,估计也是她对自己那点儿所谓“善”的坚持。但是,有时候,这种“善”也未尝不是一种残忍。让人抱着幻想,和现实对抗,反复折磨着人。可能,阿袖认清自己的道路,认命的走下去,才是对他来说最好的事情。只是,一想到这儿,不知道为什么,久那双灿若星辰的双眸,又浮现在她脑海里。吉宗自嘲的笑了,总以为自己够理智,原来也这么矫情。
“至于第三件事情,藩主不妨自己多想想,也只能静待佳音了。”加纳政直觉得今天说的够多了,吉宗需要消化一下。她没暴跳起来,自己已经觉得佩服,这么小的年纪,有此城府,实属不易。她行了大礼,轻轻膝行退出,让吉宗自己,慢慢消化思考去了。
吉宗微眯着眼睛,对着空旷的房间,反而脑子里一片空白。她觉得屋顶和地面都在微微旋转。又觉得像坐飞机的时候一样,失重,耳鸣,然后地面的一切都开始变得越来越小,直至什么都看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