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李叔笑了笑,脚下的步子似乎也慢了许多,“不及当年了,现在虽然还能健步如飞,确实也不如当初那般了。”李叔好不谦虚地自夸道。
“走,去外面的银杏树下坐坐吧。”李叔指了指实验楼前广场上那棵粗壮的银杏树,树下那个木椅还在,李叔每日都擦拭,一尘不染。
“嗯。”林子寒轻声应道,等到李叔从自己面前走过去,然后跟在李叔的身后,走到了木椅旁坐下。
“你这些日子都在忙什么,有一年多,没见过你小子了。”李叔看着林子寒,脸上写满了慈祥和骄傲,或许这个老人,真的把林子寒当做了自己的孩子吧。
“我参军了,然后联合军兵变,我就一个人流落荒野区,跟一些狩荒者混迹了一段时间。”林子寒简单地说道,他想或许李叔不会知道这些,也就没有细说,更何况他不希望李叔认为自己和狩荒者为伍,毕竟在很多人看来,狩荒者不就是土匪嘛。
“那你现在怎么还敢回南都,不是说你早就在南都发布的通缉令上了吗?”李叔从兜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上面印的正是林子寒的通缉令。
“没想到,这个年代了,我竟然还被纸质通缉令通缉了。”林子寒苦笑着,自己卸下伪装,本想着没人会记得,或许校门口的保安若是认真一些,已经把自己出现的消息报给了安全局,然后等着那一千万的赏金。
“知道了,你还敢不伪装就回来。”李叔的语气,像是斥责,更像是对林子寒的挂念和担忧。
“没事,我有隐藏身份,帝国联邦的军事顾问。”林子寒没有隐瞒,他此刻不想再带着面具了,太累了,更何况再好的面具,终会被摘下,那时候或许就是最痛苦的。
“怎么,看你的样子,是遇到不顺心的事情了?”李叔见林子寒长叹气,说话的时候,也有些怏怏不悦的样子,整个人都蔫了吧唧的。
“是啊,我本想来到南都,就可以彻底告别了,我在珑城的那些过去,重新开始,却没有想到,那些该死的回忆,又追了上来,我怎么甩,都甩掉。”林子寒说着,而让他最清楚地感受到,自己无法摆脱的过去,就是卫梦颖。
“摆脱过去的回忆吗?”李叔重复着林子寒的话,看着黑夜中亮起的十几颗星星,仅有的十几颗星星。
“为什么会想要摆脱呢,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无法改变的,即便是摆脱了,也存在不是吗?”李叔忽然反问难道,目光依然锁定在夜幕下最亮的一颗星辰之上。
“或许是因为,那段过去,让我无法面对一个对我重要的人,或许是那段过去,太不堪,以至于连我,都不愿直视吧。”林子寒闭上眼,安详地躺在木椅上,放空了身心,也放下了心底最后的防御,在这里林子寒才会觉得心安,才会真的闭上精神的双眼。
“可是,就是那段过去,才有了现在的你,失去了过去人就会变得不完整,就像一个古董,失去了岁月留下的痕迹,也就失去了意义。”李叔用了一个不太恰当的比喻,回答了林子寒的问题。
“可是李叔,你不是也说过,你不敢面对曾经那次失败,才来南都,在这个学校做起了一个看门的保安嘛。”林子寒看着那张布满了皱纹的老脸,鬓角的白发更加的雪白,李叔的头顶只有几根黑发还在坚持。
“是啊,我也躲了够久的,可我还是不敢面对那一次失败,因为那一次我们失去了最后的机会啊。”李叔懊恼地忏悔着,眼角一颗晶莹的泪珠,顺着沟壑缓缓地落在了木椅上。
林子寒不清楚,到底是怎样的经历,让一个年近八十的老者,还会留下这样的泪水,谈起来还会如此的心酸。
“李叔,你有没有想过,再重新来一次,你的选择,会不会变。”见李叔眼角的泪珠渐渐干涸,林子寒才继续问道,这也是林子寒心中最易获得答案。
曾经林子寒认为,自己做的每一个决定,都不会后悔,也不会因为后果而改变,可是看到卫梦颖冷淡的眼神,林子寒动摇了,在林子寒心底最坚固的防线松动了。
“所有的事情,都没有重新来过的机会,所以我们或许不该后悔,因为做出了选择,就该承担后果。”李叔忽然严肃起来,声音沙哑却充满了力量,那种感觉,让林子寒不禁多看了几眼李叔。
“李叔真的是一个八十的老人吗?”林子寒疑惑地目光落在李叔身上,他能够感觉到,李叔忽然变得振奋起来,甚至是年轻了许多,就好像站在战场上的将军一般,进行最后激昂的呐喊。
“我想我们都不该为了回不去的过去而自责,比起无法接受的后果,拼尽全力地面对未来,和迎接接下来的人生,或许才是最好的选择。”李叔说着挥了挥手。
林子寒敏锐的目光,看到了李叔掌心的那道疤,已经过去了一年多,还是那么的刺目,那么的明显。
那一晚,林子寒坐在银杏树下,坐在木椅上,坐在南都科技大学的校园里,看着自己曾经生活的地方,那是一段自己最美好的岁月,没有杀戮,没有欺诈,没有战争,没有鲜血……
林子寒和李叔谈了好久,好久……
直到天色微微亮,林子寒才回到了酒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