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抬手点了点梁一飞,说:“你人不错,一上来就给了不少钱,今天我啥事都不干,就陪你聊。聊完了,你要是想,我再让你舒服舒服。”
说着,冲梁一飞眨了眨眼,露出一个和她的长相、廉价妆容,完全不符合的,十分有女人味的媚笑,说:“一般人来,我都是应付事,赶紧给他们弄出来滚蛋,你人不错,我指定让你享受到。”
梁一飞是真正底层出身,所以对这些市井人物,社会最底层的老百姓有深的了解。
这些人知道怎么熬生活,没文化,自己日子都快过不下去了,可大多又喜欢指点江山,热心,但偏激,思想僵化,对人生、社会,都有一套在中上游层次的人看起来很可笑的看法,可有时候,他们这些可笑的看法,往往又一针见血。
呵呵一笑,问:“大姐,我问句话你别不高兴啊,你干这个,你丈夫没意见啊?”
“这有啥不高兴的,我家那个死鬼,喏……里面躺着呢。”女人指了指里面房间。
这话把梁一飞吓得头皮一阵发麻,猛地回头一看。
从贴着胶带纸的玻璃窗户看到,里面房间墙上,挂着一张黑白的遗像。
遗像里,是个******,很年轻的很消瘦男人。
说起亡夫,女人终于叹了口气,又点上一支烟,说:“这条路上干这个女人,要么离婚了,要么老公死得早,要么就是老公不成器,就知道赌钱打老婆,还得靠老婆养。你别怕,我讲句良心话,这里住的,都是以前厂里工人,老实人,别看我们干这个,可跟社会上不三不四那些坏人不一样,绝对不会讲你给了钱,反过来抓你奸。”
“你把大哥遗像挂在这里,人家哪里还敢来?”梁一飞说。
“我就是要挂!”
瘦女人说:“当年下岗,他得癌症,一蹬腿走了,他倒是快活,我怎么过日子?干这个事,在外面说起来丢人,一开始我心里也过不去这关,可是我得活啊,我孩子得吃饭啊!我一咬牙,就把他挂在这里,让他亲眼看看,我干这些破事,不是什么贪财,跟那些为了钱跟老板跑的贱货不一样,我就是为了把他小孩拉扯长大!他看着,我干这事,心里头就有个底气,反而不觉得丢人!”
顿了顿,又叹了口气说:“小孩今年六岁,他走得时候,才五岁不到,把他挂在这,小孩回来看到,也记住她爸爸长的是什么样子,平时吃个饭睡个觉吧,好歹也算是一家人在一块。”
说完了,还是一声长叹:“我现在反正习惯了,男男女女之间,不就那回事嘛,男人卖劳动力,女人没力气,那就腿一分,也能过。就是觉得对不起孩子,这破贫民区长大,孩子连写作业都没地方,将来能有个好嘛?我就琢磨着,一定攒点钱,将来搬出去,让小孩上学,一直上到大学,我就不信了,大学生还找不到好工作!”
“大姐,现在工作那么多,只要肯吃苦,你找个工作也不难吧。”梁一飞问。
女人嗤笑一声,说:“你一看就是真有钱,谁告诉你肯吃苦就能找到工作?这年头肯吃苦的人多了,再说了,像我,以前在单位,在女澡堂收票,从16岁,收到26岁,除了收票点票利落点,其他事我什么都不会,我能干什么,谁要我啊?卖力气,我一个女人,哪能比得上男人?”
说着,看了看墙上的老挂钟,说:“呦,我孩子快放学回来了,小帅哥,要不咱们别聊了,你给这么多钱,姐好歹给你服务一次。”
“大姐真不用。对了,我听你声音挺好听的,会不会唱歌啊?”梁一飞说。
“唱歌,哪个女人不会唱歌啊,不瞒你讲,我以前是厂里合唱团的,唱歌还在市里拿过奖呢!”干瘦女人说。
“哦,那你要是有兴趣,到我这里来唱歌,收入还行。”梁一飞又递了一张名片过去。
干瘦女人接过名片,看了一眼,就是一愣。
抬头瞅瞅梁一飞,又看看名片,再瞅瞅梁一飞,疑惑的说:“你不是记者啊!”
“不是。”梁一飞摇头笑笑。
女人又看看名片,忽然惊诧的叫了起来:“岚韵湖……呦,是不是就是原来的大宇宙啊!”
“对。”梁一飞说,“不过不搞三陪了,单纯上台表演唱歌。”
“不是……你是这个岚韵湖的老板?!”女人见鬼似的盯着梁一飞,声音也越提越高,听起来还有些悦耳。
一直没什么歪念头的梁一飞第一次冒出来一个古怪的想法,这嗓门,必然叫得一口好床调!
“大姐,地址上面有,你要是愿意,可以直接去应聘,我们常年招歌手。不过,到时候还是要考核的,能不能录用还不一定。”
梁一飞说完,起身朝外走,说:“你坐,我也该回去了。”
女人还沉浸在惊讶之中,有些手足无措站起来,要送梁一飞。
打开门,梁一飞就是一愣。
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穿得干干净净,扎着羊角辫,侧脸看,和屋里的女人面容有几分相似,但营养却明显更好,小脸蛋红扑扑的。
那个小女孩正趴在门口的大青石头山写作业,边上放着黑猫警长的书包。
听到开门声,女孩下意识抬头,冲瘦女人亲热的叫了声‘妈,’
看见梁一飞,眼神一下子变得有些躲闪,怯生生的叫了句:“叔叔好。”
梁一飞心脏像是被人狠狠攥了一下,十分的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