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花园的东南角, 种了大片珍稀梅花, 有白须朱砂,骨里红, 乌羽玉, 徽州骨红, 淡晕朱砂,以及几十株世所罕见的金钱绿萼, 根节遒劲, 骨力嶙峋。
前日刚下过一场小雪, 绽放的花朵上覆着一层细细的白,显得越发鲜艳明媚, 剔透晶莹。
白檀裹在狐裘之中, 凑近一枝疏密有度的红梅去瞧,积雪反射着皎洁月光, 映在少年美如冠玉的脸颊上,像似抹了一层胭脂,娇艳欲滴。
正在此时,一阵夜风夹杂着寒意扑面而来,白檀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哆嗦, 身后忽然俯靠过来一具宽厚温暖胸膛,有人嗓音低哑地说道:“檀儿, 我很想你。”
鱼儿上钩了。
白檀僵在原地,默然无语,半晌才不敢置信地说道:“将军, 是你吗?”不待宇文宣回答,他便摇了摇头,自嘲般说道:“怎么可能呢,皇宫内院,岂能随意进入,我一定是又在做梦了……”
因为两人距离极近,宇文宣可以清楚地感知到对方的身体在不断发抖战栗,语气中隐藏着似有若无的悲苦之意,撩拨着心中的那根弦。
望着少年精致美好的侧脸,宇文宣忍不住心中一动,神色恍惚地想到这人不但日日夜夜地记挂着自己,还怀了他的孩子,容颜绝世,单纯又痴情,若非要利用白檀来对付司承砚,这样一个哥儿,原本该是他的啊……
宫里人多眼杂,宇文宣也不敢多待,他握住白檀手腕,趁两人执手相对,互讼衷情之时,不动声色地为少年把了脉,确定了他果真身怀有孕,且孕期在三月以上后,彻底放下心来,最后说了些肉麻兮兮的话,给白檀画下一块看似美味,实则希望渺茫的大饼,将人暂时安抚下来,脚步匆匆地离开了。
宇文虚前脚走,借口想要方便,提前避开的张果儿后脚就回到白檀身边,温顺谦卑地请罪。
白檀垂首,眉眼隐在阴影之中,满脸落寞沮丧,一言不发地回了长生殿。落后一步的张果儿对白檀异样之处视而不见,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
长生殿内灯火辉煌,亮如白昼,司承砚躺在龙床上,姿态慵懒地斜倚着秋香色大引枕,手持一卷发黄暗旧的书籍,偶尔翻动两下,狭长的凤眼却不时瞟向寝殿房门,见到白檀回来,屏退左右,不轻不重地冷哼了一声,淡淡地问道:“现在你满意了?”
白檀快步走到熏炉旁,搓了搓冷冰冰的手,放在炉边烘烤,闻言弯起眸子,狡黠一笑:“还早着呢,放长线才能钓大鱼,总要你来我往,暗中相会个几次,否则,以宇文宣的心性,恐怕还撬不开他的嘴巴。”
司承砚止不住醋意翻涌,但想到白檀一番辛苦筹谋,全是为了自己,又不免心生感触,思及此处,再也冷不下脸来,掀开被子,冲白檀挑眉而笑:“过来,我替你暖暖。”
白檀抿起唇角,笑盈盈地走过去,司承砚张开手臂将人抱了个满怀,就势往床上一滚,双双陷入温暖丝滑的鸳鸯锦被中。
握住白檀纤细手腕,放至唇畔,轻轻一吻,司承砚眸色清亮如水,饱含担忧地问道:“没露出破绽吧?”
白檀略带得意地笑道:“放心,我特意请章太医开了假孕的药,服下后,会接连出现恶心呕吐等症状,脉象也会发生变化,虽说要骗过经验老道的大夫不太可能,但是宇文宣一介莽夫,本就对歧黄之术一知半解,想要瞒天过海,倒也不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