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云隐果然对白檀忠心耿耿,多次拼死挡下前来刺探的武林人士。
比如此夜,听到微不可闻的脚步声时,云隐立刻从阴影走出,一招过后,便恭谨地停下动作,“少庄主。”
关暮雪若有所思地盯着他看了一眼,“你很不错。”能在他手下走过几招的人,在江湖上绝不可能籍籍无名,而这仅仅一招也能看出不少端倪,
云隐不卑不亢地说道:“少庄主说笑了,一个瞎子,眼睛废了,耳朵手脚,总要比别人灵敏一些。”
关暮雪挥手让他退下,自己来到裁云阁廊下,白檀已经就寝,他不便进内室,只在客厅略坐了一会儿,隔着屏风听那清浅平稳的呼吸声,觉得安心不少,放下礼物离开了。
再说杜叔,他如今年近八十,身体状态明显不比从前,精神头也是时好时坏,白檀让人收拾了一处干净安静的院落,让小厮认真伺候着,供他养老。
现在这个时辰,杜叔早已睡熟,关暮雪照例过去看望了一眼,然后去寻荀香墨喝酒。
岁月不饶人,往昔斯文清俊的长衫医者,现在竟然蓄起短须,眉梢眼角也染上了风霜颜色,却还是伶仃孤苦的一个人。
灯光细微一晃,伏案钻研药方的荀香墨抬起头来,和蔼道:“少庄主回来了?”
关暮雪随意择了处椅子坐下,随手拿起圆桌上一白玉瓷瓶,斟了一杯,轻轻一嗅,果然是酒非茶,“赫连煜来过了?”
这些年每每赫连煜大张旗鼓地来求娶白檀,荀香墨好像都毫不例外地要大醉几回。
荀香墨笑容一滞,“年年不都是如此过来的么?总是贼心不死。”他说到“贼心不死”四字时,神色有些快慰,又带着些自嘲,究竟是说人,还是说己,着实值得玩味。
关暮雪双眸太过明亮,似能看透一切,窥见人心底深渊,意味深长道:“姑姑从头到尾一直在拒绝,他又何必自欺欺人。”
在这样的注视中,荀香墨几乎无所遁形,他狼狈地低下头,近乎掩饰地说道:“大概是,太难了……”
荀香墨似哭似笑,难过地低呜一声,“真的太难了,阿雪,我见过她的脸,早些年又朝夕相对,没人躲得过的……”
黯淡光线下,荀香墨眼角的褶皱格外刺目,关暮雪看着这个可悲又可叹的男人,素来冷硬的心也难得软上一软。
太多人质疑关暮雪冷漠无情,可他对当年鹤闲山庄落难之时,仍然不离不弃,扶持白檀与自己的人,总会宽容三分。
“这些话,从前我便劝你不要说。”
然而,荀香墨若是能够自持,也不会被白檀察觉,进而落了一句“敬他如兄长”的话。
他慢悠悠地喝了一杯酒,“有时候,我真羡慕你,阿雪,羡慕你从未真正见过她的脸……”
这不是关暮雪第一次听到类似的话了,十五年前,生父关野死前就告诫过他,不要去窥探白檀的真实容貌,永远不要。
关暮雪喝了一口酒,是陈酿竹叶青,透着淡淡的苦涩。
“哈啊,不过你也不用太为我难过……”荀香墨不知想到了什么,忽而将丧丧之气一敛,摁着那一方古旧褪色的药方,诡秘一笑,“虽然我得不到,但是其他人同样得不到,哈哈,赫连煜更得不到……你不知道,夫人被他几次三番地苦苦纠缠,早就厌了这个人,至于我……”
荀香墨起身,剪了下烛花,消瘦颀长的身影对窗而立,使得关暮雪看不到他这一刻的怪异神情。
“我帮她打理生意,帮她治病救人,夫人感激我,也看重我,所以,她离不开我。”中年男子慢条斯理地坐回书案后,继续看着一张张耗费千金,才搜集得来的药方,“少庄主奔波劳碌,还请早些回去休息。”
他要不断学习,不断成长,惟其如此,才能不被其他人替代。
荀香墨知道白檀对赚钱有超乎寻常的兴趣,甚至想做天下首富,既然如此,他就将自己“神医”的称号远播出去,拼尽一身医术来帮她。
夜风化作顽皮山鬼,又似媚人精怪,绕膝拂怀,稍纵即逝。
出鞘的传世名剑“秋水”,映着凉凉月色,泛出冰霜般凛冽杀意,直直落进关暮雪眸子深处,更添一份森寒。
雪夫人辛苦哺育关暮雪十五载,无论如何,关暮雪视她为唯一至亲,容不得任何亵|渎。
作者有话要说:感受到大家的召唤,过来更新啦,九点还有一章,谢谢捧场,啾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