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第八伍的士卒受不了了,骂骂咧咧说道:“一个笑话,老子今夜已听了八遍。全怪某人不孝,害得我等无法入睡。”
王举再也装不下去了,腾的一下从床铺上坐了起来。
那士卒双眼放光:“怎么?王举你要打我么?”
宋鲲曾吩咐过,不许他们欺负王举。然而若是王举主动打人,士卒们为求自保,便可以一拥而上,痛揍他一顿了。
谁知道王举只是向小丰说道:“伍长大人,小人腹中绞痛,要出去方便。”
小丰困的神魂颠倒,说道:“去吧,快去快回。”
王举逃也似的向外面走去,他现在只想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在走出屋子的时候,有些尖酸刻薄的士卒喊道:“王举,少拉些。不然,又要挨耳光了。”
王举不答,一溜烟走了。
他远远的离开了军营,蹲在一棵大树下面。四周黑乎乎的,冷清清的,这种环境下,人很容易胡思乱想。
王举看着天上孤零零的月亮,有些茫然:“我留在此地,还有何意思?不如趁夜走了吧,总好过日日受辱。”
可是一想到回乡之后,又要面对杀兄仇人。那种仇人就在身边,却无力报仇的痛苦,要远胜过听几遍笑话了。
王举握紧了拳头,在心中低声吼道:“不出人头地,绝不回乡,绝不回乡。”
发完了誓,王举又叹了口气,默默的想到,为了一句出人头地,自己这些年来,谄媚上官,简直无耻至极。其实自己岂是这等人了?自己也想远离那些达官贵人,远离勾心斗角。
唉,近日为了出人头地,居然鬼迷心窍,想要杀伤人命。谋害宋鲲失败,沦落到被义军嘲笑的田地,真是咎由自取啊。
这些日子,王举时时反省,偶尔对宋鲲也有些感激,毕竟若非宋鲲不念旧恶,他早就丢了性命。
王举摇了摇头,想要回营。可回去之后又能如何?在这陈王军中,还有自己的出头之时吗?
王举心乱如麻,忽然发现,自己身前居然有两道影子,顿时吓得打了个哆嗦。
就在这时候,另一道影子忽然仰起手来。看那姿势,影子手中应当还举着一把剑。
王举毕竟跟着宋鲲上过战场,自然而然的,向前滚了一下,随后才有时间向后看了一眼。
只见身后还有一人,面上蒙着白布,正提着一把剑向他刺过来。
王举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向前面逃去。然而那刺客却紧追不舍,终于一剑刺中王举后心。
王举只觉得后背一凉,然后脚下一绊,随后便摔入一片杂草之中。
那刺客缓缓走过来,似乎要检查王举的生死。谁知这时候有两个士卒经过。这两人一边走一边笑,嘴里面含糊不清的说道:“哈哈,这等不孝子,拉的这么多……”
那刺客吃了一惊,提剑逃走了。
王举以手肘撑地,缓缓地爬了起来。其实刚才那一剑,只是划破了一层皮而已。幸亏摔了那一跤,让他躲过了致命的一击。
王举脱下衣服,裹住了伤口。他本想赶快逃回本伍。忽然心中一动:“这刺客或许是秦人奸细,要来暗杀落单的义军士卒,好让我等胆寒溃散。若知道他的住处,去禀报陈王。或许能凭借告奸之赏,让我升上半级。如此一来,或许便是我此生的转机了。”
此时王举在义军之中,已然是山穷水尽。逼到绝路的人,胆子格外的大,他居然蹑手蹑脚,远远的尾随那刺客,要侦知他的住处在哪里。
时间不长,刺客停了下来,左右看了看,摘掉了脸上面巾。只是距离太远,月光暗淡,王举看不清楚他的面貌。
那刺客并未发现王举,于是一闪身,进了一座宅子。
王举心中暗喜:“知道你的住处便好办了。”
他走到宅子附近,想要留个记号。结果借着月光一看,居然认出来了此宅为何处。
先是惊诧,后是恍然,然后是失落。王举心中五味杂陈,身体如被抽空了一般,软软的坐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