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这位女士已经选好了，请问您需要些什么？”

侍者温柔的问询打断了张洋的神游状态。

“我不需要，谢谢。”

尽管张洋觉得一切都不和谐，但回答却是平静的。

“您的意思是我过一会儿再来问您，是吗？”侍者温柔地确认。

“不，不用了，我没胃口。可以的话请给我一杯水就行了。”

张洋突然觉得说话好累，一切都好累，他好想美美的睡上一觉。

“好的先生，明白了。二位请稍等。”

侍者轻轻的离开，刘嫣正皱着眉头瞪着张洋，身体坐的直直的，双手交叉抱在胸前，好像随时准备好了要数落张洋。

“你什么意思？！”

“不饿。”

“你跟我说你上了一天班，你不饿？就你？除了吃什么都不知道的人你告诉我你不饿？！”

“对。”

张洋真的好累，好像耗尽了全部能量，哪怕多说一个字都觉得累。

“不饿也得吃！你不是不饿也比我能吃吗？”刘嫣的音量已经稍稍有点大了。

“吃不下。”

张洋的肚子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背叛了张洋，未经同意擅自发出了“咕噜”的一声。刘嫣立刻露出不屑地笑容：

“吃不下？我看是吃不起吧！吃不起就直说，装什么装！”

张洋屁股下面那漩涡中心的微妙平衡，被刘嫣刺耳的声音打破了。他觉得全身都在发热，并且无法扑灭这团热量。身体正在逐渐失控，张洋的胳膊撑着小小的餐桌边缘，自己还没察觉就突然站起身，身体前倾，两眼直直的瞪着刘嫣的脸。张洋的头很热，热到让他怀疑自己是不是终于如愿地发烧了。他听不见自己正喘着粗气，气血上涌给他造成了短暂的耳鸣。张洋无法想象，无法想象刘嫣会对他说出那样的话，无法想象任何一个人会如此对待自己的伴侣。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用手指掐住餐桌，努力冷静努力夺回身体的控制权，这对张洋来说很难，他以前从没试过这样做。好几秒钟之后，张洋睁开眼看了看刘嫣。刘嫣灵动甜美的双眸让他觉得陌生，好像从来没有认识过这个人。

“你干嘛？！”

刘嫣的眼神里带着一丝害怕，她还没见过张洋这样的眼神。张洋缓缓站起身，几乎是用牙缝对刘嫣说：

“我不太舒服，先回家休息了。我去买单，再见。”

那些刚才被漩涡撕碎的，纷纷成了碎片，又重新组合还原。张洋觉得自己进入了另一种奇妙的平静中，这次的平衡更稳定，更充实。他觉得自己仿佛是一条大鱼，在海水里自由自在地呼吸遨游，无比轻快。他能听见刘嫣在身后命令他站住，好像他是某种可以服从语音指令的机器。刘嫣拉住张洋的手，用疑问和关切的语气问他怎么了。张洋的脸上没有表情，像油画一样毫无灵气。但在内心里，张洋觉得自己在微笑着。他拿开了刘嫣的手，体会到了久违的自由。刘嫣在向侍者解释着什么，那些都不重要。侍者走开了，张洋也想走开，回到家里，自由自在。可没走几步，刘嫣的手又拉住了他。除了疑问和关切，刘嫣还显得紧张。她的眼圈红红的，很快就变成了张洋所熟悉的泪眼婆娑。只不过张洋这次实在不想买单了，即便是泪水也改变不了张洋已经麻木无感的现实。走出电梯，来到商场大门，刘嫣从身后抱住张洋，不让他继续往前走。

手环传来有规律的震动，张洋终于回过了神。周围又变得嘈杂起来，人群熙熙攘攘，刚刚的一切好像是做梦。手环显示是金组长来电，张洋用刚获得的清醒马上接通。

几声“好的”过后，张洋结束了通话。拉开刘嫣的双手，张洋转过身，仿佛对着空气在说：

“我要出差了。”

“什么时候？”

“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