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听到了什么吗?”
“没有,我只是有些预感。”
“你应该不去理会那些‘预感’。”
“你能向我保证张洋的安全吗?”
“能。但是保证毫无意义。”
短暂的沉默后,李智不等白墨咀嚼出其中的味道,接着说:
“最近有件重要的事情需要处理,你有可能会暂时联系不到我。过几天事情结束,我会主动去找你。很晚了,注意休息。”
李智说完便切断了通话。就像先生预测的一样,即便是直接交流,白墨也没法让李智给出有价值的答案,同时白墨也拿不出任何有力的证据来指证对方。戳破李智不仅不能达到目的,而且会被抓住把柄,无法收场。张洋和先生两个人的生命都像是在倒计时着,白墨不知道如何能让已经等得不耐烦的刽子手放下屠刀。
焦虑,无力,绝望,迷茫。白墨糊里糊涂地坐在地上靠着床脚一会儿睡着,一会儿醒来。在临近日出的时间,他又一次听到了那微弱的“嗡嗡”声。这一次,白墨被突然的醒悟吓得睡意全无:后勤和工业组的作业有问题,他们拆除了大量的旧设备,却没有立即换上新设备!李智正在用能源系统的波动来加速能源储备设备的老化!一旦他们得逞,只要把整个基地的功能系统停止工作用不上五分钟,先生就会因为能源枯竭而死去!很可能这就是李智他们几个在一起策划的事情!
所以先生的那句话原来是这个意思,虽然李霖海可能并不知道先生还活着,但是每个权限足够的人都知道水母里面有这么一个不受控制的初始单元在游荡。像李霖海一样控制欲极强的人,他无法容忍有不受控制的工具存在。从基地能源储备装置的使用年限来看,最近刚好应该是固件更新的周期节点。这种高频次的压力冲击下,先生的初始单元恐怕撑不了太久了。照这样下去,可能没等张洋出意外,先生的单元就会被率先攻破。一定是因为这个原因,先生最近才不敢露面。他一定比白墨更清楚,如果他的单元被攻破,那么也就等同于宣告了他和张洋的死亡。
问题到底出在哪里?是因为李霖海真的发现了什么,还是他早就安排好了要等到更换设备的这一天?为什么偏偏是现在?是不是他们偷听到了什么?白墨和先生的对话到底有没有被他们掌握?白墨的脑子里飞快划过一系列问题,无论这些问题有答案与否,也都不能改变即将发生的事情。在白墨的能力范围内,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先生和张洋陆续死去。惊醒了的白墨依旧在地上坐着,睁着眼睛一动不动,仿佛是在发呆,又仿佛受到了严重的惊吓不能回过神来。就这样过了一个小时,又一个小时,一直到张洋睡醒,白墨才慌忙地擦了擦发红的眼圈。
一整个白天里,白墨时不时地望着张洋出神。转眼到了晚上,火锅已经凉透,大厅里只剩下张洋和白墨两个人。张洋抄起两瓶白酒,塞给白墨一瓶:
“你是不是没睡好,瞄我一天了。喝点儿就好了,来吧。趁着还有机会,我陪你。”
白墨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不用张洋劝他,一个人不一会儿就把一瓶白酒喝的干干净净。智能管家得到指令,马上调动机械臂送来第二瓶。半小时后,白墨的头晕的好像脖子撑不住脑袋的重量,来回地打转。虽然神志还在,嘴巴却已经不听使唤。
“你说你,你他妈来找我干嘛?嫌我不够烦吗?这下可好,交待了!”
“我上哪儿知道去?听说你有危险,我一下就慌了。”
“你慌个屁!从小到大你怕过谁?我怕过谁?现在怎么办?你死了我真也就不活着了。”
“我要是真死了,你就不能好好活着替我报个仇什么的?”
“报仇?怎么报仇?那帮人拿什么和他们干?除了憋屈的活着吃喝拉撒,什么也做不了!那老头儿,等了将近一百年了!结果不还是什么都干不了?”
张洋不说话,摆弄了一会儿手环。他好不容易调出了三剑客讨论组里,王靖寒分享了和男朋友的合影。张洋撑开手掌,让白墨能看到虚拟屏:
“最起码靖寒还挺好的。我这个社交功能现在只能看,不能发消息了。那天之后宋欢也一直没联系我,我猜她可能早就知道怎么回事儿了吧。我想我对不起的那个女孩,还想我对不起的爸妈,希望他俩以后能健康长寿。以后你就算有机会,也别告诉他们具体怎么回事。他们恐怕接受不了。”
白墨用力把酒瓶砸向桌面:
“操!早知道我就应该护着那个刺客,让他活下来,把我也拉进愚昧党,跟李霖海他们对着干!”
“刺客是愚昧党?!”
“对啊!”
“你怎么知道的?”
“他当着我的面喊的‘愚昧党万岁’。”
“就是这几个字吗?”
“对啊!”
“那不对啊,真正的愚昧党他们都是自称‘革命党’的……”
“你怎么知道的?”
张洋的表情突然紧张起来,好像在害怕什么,对白墨的问题闭口不答。
“是你成天跟着宋欢填坑打洞的时候她告诉你的?”白墨坏笑着拍打张洋,张洋勉强挤出了个很难看的笑脸应付白墨。白墨醉眼朦胧地盯着看了张洋一会儿,摇着头对张洋挥拳:
“不对!你小子害怕了!咱哥们儿都死到临头了你还跟我藏着掖着,这又没人偷听!你把你肚子里的秘密赶紧告诉我!否则我做鬼都不放过你!”
“我……我见过愚昧党……”
“说具体点儿,时间地点人物事件,一个都不能少!”
张洋从小到大就对白墨和王靖寒不藏秘密,而且其实他也希望把那段经历说出来,于是一五一十地,把在罗茫国的经历给白墨大致讲述了一遍,只不过张洋没说出其中的人名和细节。
“那个愚昧党姑娘告诉我的,他们自称‘革命党’。我死了以后,你要记着这个故事,有机会讲给别人听。其实愚昧党不是个邪恶组织,他们……”
“我知道,我看过一些东西,你绝对想象不到……”
白墨听了张洋讲完,即便在醉酒的情况下还是不由地感到惊奇。两人话说到一半,突然被一个温柔的电子音打断:
“你现在能和他们取得联系吗?!”
先生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