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洛逸闭着眼睛,灵敏的耳朵紧紧注意着上面声音的来源,神色比洞底的空气还要阴冷。
“你是何人?为何要杀我?”沉沉的声音从洞底传来。
洞口处的黑衣人更加狂妄地笑了,低头看着黑漆漆的洞底道:“我是谁不要紧,重要的是你管的太多了,就必须得死。”
蓦地,元洛逸睁开眼,嘴角一抹残忍的笑意,“杀我?今天谁死还说不定呢!”
他几乎凝聚了全力,将身上一枚柳叶刀射.了上去。银白的刀片从黑暗的洞底飞速而出,快如一道闪电,洞口的黑衣人还没反应过来,刀片便直接没入他大笑而张开的嘴里,穿喉而出。他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睛,眼珠突兀地快要翻出来了,而后口里涌出如流的鲜血,抽搐几下。整个身子便载了下去。
嘭…洞底又是一声闷响,尸体就砸在了他们旁边。
“啊…”陆景初害怕地往元洛逸怀里缩瑟,却听到他闷哼一声,似是在隐忍。
“你怎么呢?”她害怕地朝他摸去,触手便是湿湿的热流,她看不清楚,但浓重的血腥味让她知道那全是鲜血。“你受伤了是不是?你受了很重的伤是不是?”
她哭喊着,在原地手足无措,她做不了任何事情,她什么都不会,况且他们还在这黑暗无光的洞底。
“是的,我不骗你,我真的受伤了。”他低低地说着,伴随着虚弱的喘气声,“所以我现在照顾不了你了,你不要让我担心。快到晚上了,洞里会很冷,你别说话,尽量保持体力,会有人来救我们的。”
“真的吗?真的会有人来救我们吗?”
“会的,卫然他等不到我们,就一定会知道我们出事了,不久他就会带人来了,所以你别怕,现在照顾好自己就行!”
“嗯。”陆景初听话地点点头,可还是不放心地看着他模糊的轮廓,看不清他的脸色,也不知道他现在还好不好。“你不要紧吗?你的伤口还在流血,卫然他什么时候会到?”
他将整个身子靠在墙上,一动也不想动,闭着眼睛只是淡淡地笑道:“放心,我会等到卫然来的,不然你就要陪着两个死人了。”
“你胡说什么!”陆景初立即出声呵斥他,心里难受得又想流泪,故意板着脸道:“你才不会死的,不就是受点伤嘛,你不是战场上刀枪箭雨地过来的吗,能不能有点骨气,受点小伤就要死要活的!”
元洛逸轻笑两声,无奈地摇摇头,“你知道就好,我本来就没什么大碍。好了,你靠在石壁上休息一下,保存体力。”
陆景初便不再说话了,挨着他坐下,黑暗中只有他淡淡的呼吸声和浓重的血腥味。
时间慢慢流逝,黑暗早就完全降临,洞底的气温越来越低。陆景初屈膝抱着自己,全身不自觉地发抖,她穿着四月天的单衣,哪里受得住这样的寒气。
她冻得直打哆嗦,僵硬地偏过头看着旁边的元洛逸:“喂,你…你冷不冷?”
“还好,你很冷吗?”他不放心地伸手摸索着她的手,触手一片冰凉,可是他也无可奈何,身上没有可以给她御寒的衣物,他身体有伤也不方便移动。
“靠过来一点,”他伸手将她拉了拉,将她的脑袋按在自己的肩膀上,“再等等,卫然他们就快来了。”
陆景初靠着他,眼皮越来越重,意识也越来越模糊,好一会儿才含糊不清地低喃道:“卫然来了没?”
元洛逸转过头轻轻将她搂入怀里,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别担心,快了。”
“哦。”她模糊地应了一声,便在他怀里安睡了,只是身子蜷缩着,止不住地轻颤。
他的脸色渐渐沉重,这样下去恐怕不行。他将大掌覆上她的腹部,运着内力给她发热驱寒。热乎乎的暖流顺着腹部传遍她的全身,她紧绷的身子也渐渐舒展开了,眉间的褶皱也展平开来,陷入了深深的梦境。
还是那片大雪的树林,她躺在雪地里,全身冷得快要冻结了,十四岁的陆展齐疾步奔来,嘴角鼻尖不停地呼出热汽。
“景初…景初…”他急切地唤着着,将她从雪地里抱起,解开自己的狐裘披风,将她抱在怀里,用自己的体温给她驱寒,融化了那一身的寒冰。
“景初别怕,我这就带你回去,我来救你了,你不会有事的!”他抱着她娇小的身子,急速地往外跑,和另一边的陆振涛还有管家们汇合。
她静静地躺在他的怀里,模糊间只看得到他紧锁的眉头,还有粗重的喘息声。
她轻轻勾起嘴角,虚弱地叫道:“哥,我不怕!”
元洛逸的身子猛然一僵,眼底风起云涌随后都化作平静,他继续将内力产生的热流源源不断地往她体内输送,只是垂下的眼睑泄露了他心底的秘密。
最终,一声无奈的轻叹。
“我知道,你心里有他。我知道,你并不喜欢我,甚至是讨厌我。”
“可是怎么办,我很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
他带着沙哑的声音,在空旷而黑暗的洞底回旋,显得分外凄凉。
他贴着冰冷的墙壁,微微仰着头,自言自语般地继续说道:“我不可能眼睁睁看你这样错下去,等我们出去,我就去向父皇请求赐婚,让你做我的王妃,独一无二的宠妃。”
他看着怀里沉睡着、呼吸清浅的女子,嘴角一丝苦涩的笑意。他轻轻抬起她的下颚,慢慢低下头,蜻蜓点水般地吻上她的嘴唇,她的味道永远是那么香甜,纵使那日只是意外一吻,他也永久不能忘怀。
“恨我也罢,怨我也罢,但我终不愿放手。”
他取出身上带着的那个锦囊,打开,掏出里面的东西,将它戴上她的手腕。
陆景初的梦境重复着,交替着,那个人的样子逐渐模糊,只是一副焦急的神色的不变。她伸手揉了揉眼睛,那张脸越来越近,竟然慢慢变成元洛逸的脸。他同样温柔地抱起她,一张一合的嘴唇像在说着什么,她却听不清楚,心里着急之下,却突然看到他口里不断流出鲜血,越流越多,像绵延不断的小溪,他的脸色苍白得堪比白雪,她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元洛逸——”她猛然从床上坐起,额上冷汗直冒。
“小姐,你醒了!”绿竹惊喜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她恍恍惚惚地抬头,看了她一眼,又巡视了周围一眼,“我怎么在房里?”
“小姐,你昨天吓死大家了!”绿竹心有余悸地走过来,坐在床边,忍不住抱住了她单薄的身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绿竹,到底怎么回事?我不是在一个黑黑的洞里吗?怎么会突然就回到房间里了?”她的心里越发焦急,那个噩梦总让她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还有元洛逸,他呢?他没事吗?”
“王爷?我没见到他,不过昨天就是他派人送你回来的。都到深夜了,你还没回,老爷急得不得来,可是想着你和王爷一起出门了也便没派人出去找。可是谁知,你送回时昏迷不醒,全身都是血!”绿竹说话时还是忍不住地打颤,那时的场景真实吓死了,她本来穿的就是白衣服,可是全被染成红的了。“可是说来也怪,我和香儿她们连忙给你清洗换衣服,也没检查到你身上有伤口,大夫也说只是受了惊吓。到底怎么回事?你快跟我说清楚,我都吓得一晚上没睡好!”
陆景初还是恍恍惚惚,她身上的血,应该都是他的吧。
“那元洛逸呢?”她着急地抓住绿竹的手,“他是不是伤得很重?他现在人在紫云阁吗?我去看看他。”说着,便想下床。
绿竹急忙拉住她,“你不用去,王爷压根没回。昨天卫然送你回来后便带人取走了王爷的所有东西,说是王府已经修建好了,就不便多做打扰,改日再登门道谢。还交待说小姐你醒了就告诉你一声,王爷没事,有空再出来相见。”
“真的吗?”陆景初呆呆地坐在床上,他真的没事吗?他已经走了吗?心里不知道为什么空空的…
“小姐,你们到底遇到什么事了?相爷很生气的,你昨天差点吓死大家了!”
陆景初闷闷地耷拉下脑袋,“遇到了几匹恶狼还有杀手,差点死了,不过我没事全靠他救了我!他怎么不说一声就走了!”想到什么,她又抬起头有些忐忑地问绿竹,“府里人都知道吗?那…我哥呢?他来看我了吗?”
“这…”绿竹神情有些尴尬,不敢看她。
陆景初心里隐约已经知道了,可还是不甘心地问道:“他来了吗?”
“小姐,你也别多想。”绿竹担忧地看了她一眼,“昨天婉婷小姐有些伤寒了,少爷便照顾了她一整天,可能还没来得及过来,说不定等会儿就来了!”其实她也觉得不可思议,以前要是出了这样的事,少爷早就寸步不离地守着了,如今却连人影都没见到。
陆景初干干地笑了一下,眼角有些发涩,“我能瞎想什么啊,没什么的,我不介意!”她轻轻眨了下眼睛,眼眶有些灼热,她赶紧躺回被窝里,“绿竹,你先出去吧,我还有些累,再睡会儿!”
“嗯。”绿竹站起来,往外走,“你先睡会,我去厨房准备点吃的,顺便去告诉相爷他们你醒了。”
待绿竹走了,陆景初又把头伸出被子,盯着屋顶发呆。不应该是这样的啊!她不相信他哥哥会这样对她,他不是这样的人,况且前几天还是海誓山盟的,变心也不可能变得这样快啊!肯定不是她想的那样,她改天有时间一定要去问个清楚,他们到底怎么了,有什么事可以当面说出来,婉婷姐姐是客人,她病了他去照顾她真的是很正常的,她不可以再小心眼吃醋了。
打定好了注意,她精神也好了很多,便起来穿好了衣服,走到院子里呼吸了一下新鲜空气。
她看了看手腕上,刚才穿衣服的时候才发现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戴上去的,还是那个通体翠绿,晶莹剔透的翡翠手镯,摸着光滑玉润在阳光下更是色泽通透。想了想,她还是取了下来,放到首饰盒里,哥哥不喜欢她戴着,如果让他看见了,他又会生气了!
她走到院子里的秋千上坐下,她很喜欢院子里的这个秋千,没事的时候总是喜欢在上面闲晃。这也是哥哥给她建的,之前还小的时候,她在别人家里看见有这么好玩的东西,便眼馋地直盯着,坐上去后就赖着不愿走。哥哥没办法,当天就找人在园子里给她建了个还要漂亮的秋千。
她回忆着往事,喜滋滋地晃了起来,迎着上午的阳光,一切仿佛充满生机。她知道,她哥哥占据了她十几年的光阴,她的生活里处处有他的影子,若是哥哥对不起她,她肯定会崩溃的,她一定永远不会原谅他。
越是重要的人,越是不能容忍有一丝的背叛。所以她告诉自己,一定要相信,哥哥不是会拿她的感情玩弄的人,哥哥是真心待她好的人。
绿竹回来后看到她精神不错地坐在秋千上,心里也放心不少,便侍候她吃了些清淡营养的东西,然后便叫她去了陆振涛的书房。
陆振涛知道她醒了后,便紧张地一直追问她事情的经过,毕竟这浑身是血的,叫谁看了不怕!王爷他还直接就搬走了,也不知道究竟怎么回事。
陆景初大约讲了一下事情的原由,她自己也还没搞懂究竟是怎么回事,只知道那人是来杀元洛逸的。
陆振涛听她这么说,倒也松了口气,至少不是自己女儿惹出的祸,相府也不用为此担上什么责任了。
“初儿,你明天带些礼物,去睿王府看望一下王爷,毕竟人家那样保护你。”陆振涛小饮了一口茶,心里却是更加复杂,皇上的如意算盘莫不是要成功了,那初儿她,真的要嫁出去了吗?他看了下自己的女儿,十几年来无不是疼到心口的女儿,要嫁出去了吗?
陆景初点点头:“知道了,爹,我会去的。”她本来就想去看看他,也不知道他伤势怎么样了。
“初儿…”陆振涛有些迟疑地望了她一眼,“你对王爷感觉如何?”
“什么感觉?”陆景初疑惑地望着他,随即想了想答道:“很好啊,他人真的挺好的!”她现在真的不讨厌他了,他能在危机时刻那样救她,她又不是铁石心肠,怎么会不敢动,怎么可能再去讨厌人家。再说,他除了杀生的手法有些残忍,其他的真的还都挺好的。
陆振涛听后,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心里松一口气,“那就好,你先下去吧,注意身体,要是有什么不舒服的,要赶紧说出来。”
“嗯,我知道了。”陆景初点点头,出了书房门。
第二天,她便提着管家为她准备好的礼物,带着绿竹和一名领路的家丁一起去了新建的睿王府。
睿王府离相府还挺远的,在不同两个方向,陆景初直接走过去的,还真走了好一会儿,到了王府门口,都累得有些喘气了。
她半弯着腰,抬头看了一眼这新建的王府,光是门口“睿王府”那几个烫金大字,就显得无比气派,还不知道里面怎么样呢!
他们三人,跟门口的守卫打了声招呼,一个守卫便立马进去通报,不一会儿便返回,恭敬地将他们带到主客厅。
客厅里只有卫冥和卫然,然后便是站在一旁服侍的丫鬟。
陆景初四下瞄了一下,没见到元洛逸,奇怪地问道:“你们王爷呢?”
卫冥神色有些异常,不知怎么开口,只好扯了扯旁边的卫然。
卫然瞪他一眼,满眼的嫌弃,真是个木头!他按照主子一早吩咐过的,从善如流地答道:“王爷出门办事了,现在还没回,恐怕要很晚才回,陆小姐既然来了,我们就只好自作主张先招待着,若有招待不周,还请见谅!”
“啊?他出去办事了?”陆景初将礼盒递给下人,坐到旁边的椅子上,吃惊地望着他俩,“他不是受了伤吗?怎么这么快就要去办事?你们不会照顾伤患吗?”
卫然低下头,神色微微闪烁道:“王爷的伤并无大碍,昨天上了药休息了一晚就好了,陆小姐不用担心,只是王爷不在,这府里恐怕会招待不周。”
“哦,没事。”陆景初站起身子,笑道:“我就是担心他受着伤才来的,既然好了我也就不打扰了,我们就先回去了,等他回来后你们跟他说一声就行。”
他没事就好,她心里也松了一口气,府里没个主人,她一个人在这坐着有什么意思!
“那就多谢陆小姐了,卑职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您多担待!”卫然恭敬地说道。
陆景初摆摆手,“没什么,你们也忙去吧。对了,你们俩都在府里,他一个出门办事的吗?”她随意地问了一句,卫然和卫冥却都一愣,怎么把这茬给忘了!王爷出门的确喜欢带上他们其中一人,可是他今儿没出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