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姐夫,五粮液和玉溪烟是忠哥从家里拿的,忠嫂去陪我二姐吃饭,让我过来给你们斟酒。”
说着,妞妞倒满五盅酒。
“二姐夫,你今天叫我来,说明你从来没把我当外人。我从六七年元旦认识了你和大姐夫,因为有层大小儿的关系,我怕你们多心。自己犯了傻,是我一直在多心!”
说罢,社长先自罚一杯。他又斟满,和杨铠碰了杯,他们也都举起酒盅,高高兴兴地喝下去。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我陪着他们喝了一杯白开水,妞妞边给我倒水边问:“三将军,这几年你一个是怎么过来的?”
“我兄弟一个人习惯了。……”
杨铠深情地看了我一眼,点上过滤嘴烟说下去:“妞妞,你可能一辈子也没孤独的感觉,可他从六岁起就被现实生活*的去独立思考。八月十四,我给大姨送月饼,他开会没在家。大忠告我说,自从他当上社领导,苦差事全包了,还多了个‘清明’回家给父母扫墓的规矩,还雷打不动。所以我就想,你们说他跟丫头闹离婚,跟谁说?能跟谁说?客观环境不饶人。……”
“二姐夫,我一直向你和大姐夫学,就是学不象也学不会,搞不清楚给他当兄长该怎么去当。.......”
说着,社长端起了酒盅。
“老叔,大忠耍滑头!”杨铠高兴地和社长碰了杯,一饮而尽,然后坦诚地说,“大忠,你们之间是工作中产生的感情,我们是生活中产生的感情,区别恐怕就这么一点儿。六七年元旦,大小儿领你来喝我们的喜酒,华华和小青一脸地不高兴。我记得你还问过我,其实就是找不着我兄弟。晚上把你们送上车,我们又去了趟学校,怕惊动老阿姨就回来了。华华一进门,大惊小怪,说什么枕头下面压着两张回亮子家的车票和五十快钱,我掀开枕头也有,你们想一想,我兄弟那时还不满十二岁。到了年底,亮子有了东东,我有了燕燕,我母亲伺候小青坐完月子就走了,那边还有一大家人,后来我才知道,我兄弟一直把我母亲送到家,连顿饭也没吃就坐车回来了。他心里惦记着我岳母,还天天陪着我小婶儿上下班。他不知道他二姐愁,愁得没人看孩子上不了班。我想来想去,原想请老阿姨过来看孩子,可老阿姨的老伴刚被造反派活活斗死,只好借口学校停课,社会太乱,先叫他来家里住几天。我兄弟真懂事,一说连老阿姨也请来了。他不让老阿姨干脏活,还把东东也抱过来,一个大孩子看俩小孩子,每天洗尿布,吃剩饭,还把自己每月的抚恤金和积攒的百十块钱全部贴进去。我们六八年去‘支左’,跟地委招待处庞师傅学艺两年不为谁,就为了给我兄弟做顿可口饭,可我兄弟十五年都没回过家。我父母亲临终前再三嘱咐我一定对得起我兄弟,我岳母还立下遗嘱,留给他一半财产。可我兄弟非让我把钱存起来,给姐弟俩当奖学金。……”
“二姐夫,我中午刚听出志轩十几年来是为一口气活着。……”
说罢,妞妞泣不成声。
“做人要有骨气!”杨铠用纸巾沾了沾泪水,说,“老叔,我到现在也没见过我兄弟媳妇的面,可我知道丫头对我兄弟一片痴情。我心里清楚,我兄弟穷的不是钱,凭他的人品和头脑比她都会富有。可她到今天恐怕也不明白,我兄弟非要离婚,主要是她和她的父母亲并不理解他的正常心理,我兄弟是个孤儿!……”
“志轩,”老主任抬起湿润地目光说,“听老叔一句话,这个婚不能离。来时你婶儿撂下话,她不蒸馒头也要把这口气替你争回来!”
“轩弟,”社长叹了口气,深深地吸了一口烟,说,“二姐夫比我有水平,真的!我中午让你嫂子臭骂一顿,她说我每天跟你哥长弟短的,随口几句话,二姐夫就能找到你们的矛盾根源,我以为是人之常情。话一定说回来,一日夫妻百日恩。丫头千错万错,她没有原则错误,你千对万对,这‘二’是不是‘二’的有点儿过了头?”
大朱说:“志轩,你要敢离婚,我以后天天叫你‘三将军’!”
小朱说:“志轩,咱们几个就我不爱叫你‘三将军’。你摸摸肩上的星,同年把辈的有几个象你?这回去进军部大门碰上兰兰姐,国良哥无非才两扛四个星。你在报社是报道新闻的,不能制造新闻的。”
沉默,在座的话基本说尽了。沉默中除了火锅“哧哧”地喷气声和妞妞的微微抽泣声外,由远渐近的传来多人杂乱的脚步声……
“爸爸!——”
乐乐喊着破门而入。他等彤彤,陆小珺,黄瑛和三妞进来后关上门,彤彤就迫不及待地说:“姑父,我们中午放学,乐乐让我去叫欢欢和庆庆,他去叫胖胖,五个人吃‘麦当劳’花了二百八十二。他说是大姥姥给他的钱,还说以后他不回外婆家了。我告黄老师,他……”
“以后啥事也不跟你说!”
乐乐说着往我身边挪了两步,自己把还不太懂事的儿子拉进怀里,鼻子一酸,眼前就一片模糊了……
三年多了!眼看就要熬到头,自己不小心摔倒又吃了块黄莲,还得在大家面前强忍疼痛,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把黄莲当成糖,无声无息地咽进自己的肚子里!
苦啊,还有比黄莲苦的东西?
我不是哑巴!吃的比黄莲还要苦多少倍,自己跟谁去诉苦?(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