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亮子!”叔叔打断吴亮的话,哈哈一笑,“郭威,你当侦察兵训练不怕苦,跟坦克团林冰学开坦克不怕难,为啥还要装死不冲锋?”
郭威站在叔叔面前,满腹委屈涌上来,两行泪水夺眶而出。
“郭威,你信不过我?有啥话大胆说出来,我当判官!”
说罢,叔叔和蔼地掏出手帕,给郭威沾了沾泪水,只听他说:“师长,我们连上午演习攻打东面的无名高地,我想最少有四种不同的进攻方法。……”
“四种方法?说出来让我听听!”
叔叔非常喜爱地把郭威拉到地形沙盘前,递上教鞭,让他讲解:“师长,第一种是在进攻前夜,让一个排预先埋伏在高地前沿,在首轮炮火的掩护下,用一个工兵班炸开雷区通道后,向高地发起攻击。第二种是用一个排从正面佯攻,其余三个排在火力支援下,从两面迂回攻击。第三种是用炮火直接开辟雷区通道,全连散开队形,跟在逐步延伸炮火后面发起攻击。我想这三种方法都不令人满意,如果可能,让我们侦察排以偷袭的方式去攻打高地最理想。这样可以实兵对练,达到演习为提高训练的实际水平。炮声一响,紧跟红旗,大喊冲锋,这些是‘老赶子兵’的训练方法!”
“你不老赶,你城市化!”
杨铠责备了一句,吴亮无奈地说:“郭威,你要心平气和主动跟连首长交流一下自己的想法,会不会产生老挨处分的结果?……”
“我才不怕挨处分!”郭威放下教鞭,眼里噙着泪水说,“政委,一年才有一次实弹演习,每次都是跟着举红旗的,前面的头头朝天放空枪,我们偻偻跟在后面放空包弹,这样地演习最好请拍电影的来。团长,还差四个,我就够十个处分。你们商量一下,是一块给我还是按月给,好让我明年复员背上回家。”
“郭威,你又触犯啥《条例》挨了处分?”叔叔可笑地问道。
“师长,三月份搞投弹训练,三十米及格,我跳进防弹坑就扔了个及格,指导员说我训练不认真,应付训练,给了个处分。上个月打第二练习,按《条例》规定,从二百米起,立跪卧三种姿势,每进五十米变换一次,每种姿势间隔十秒射击一发,,一共打三发。我二百米立姿十秒钟九发九中,这有什么错?他们也给了我警告处分。”
说罢,郭威越哭越伤心!
“班连长,你们第一次给郭威处分是不是搞反坦克训练?他说坦克快了上不去,你说能上去,呛呛两句,给了他处分,你最后没上去还差一点出了事!按照你们的处分标准,尚仲强给领袖们打三百米靶子还不杀了头?连长和战士有矛盾怕个啥?你应该先去想该如何化解矛盾,不要为了个鸡毛蒜皮的小事就处分战士,要多作自我检查。”
叔叔划火点上烟斗,继续说下去:“昨天晚上,你有车不用,让他骑三轮送病号。他进了医院,一见军里闫副主任胃穿孔要手术,自己先献了三百毫升血,还给军部打了电话,才骑上三轮回来。咱们军长一大早来找人,这刚查到是他。你回忆一下,郭威从参军到现在,好人好事干了多少,连里表扬过几次?都是老兵了,连个团都没入。”
“师长,我一当兵就不顺他们的眼,脏活累活干了,就说我应该接受再教育,团里师里表扬我,就说高干子弟吃老子的本,早点名,晚批评,让人变成哑巴。上星期,班长找我谈心,说全连老兵就我不是团员,我说我写了申请也是白写,晚饭前就得到验证。指导员说连里有个老兵思想最落后,连长说我从来没有认真改造过世界观,穿上军装就是来部队混个三饱两倒!”说罢,郭威哭出了声。
“郭威,”叔叔笑眯眯地说,“你们连长和指导员也是恨铁不成钢,今天的事,我看该各打五十大板。你们想想,该如何解决矛盾?”
“师长,”班子太抬起惭愧地双目说,“团长,政委,我回去在全连会上作检查。我今天骂郭威是错上加错,我请求团里给我处分。”
“你以后永远别理我!”郭威压了压火气,说,“指导员敢骂郭威,我挨处分也要摆平他,他大我一轮。你今天骂我是混蛋,因为你比我才大一岁,我就原谅一次班子太。你以后再敢骂我一句,我要不在团部大院里摆平你就不是郭威!”
这场官司就这样过去了。
但是,一个人说了绝话,你又非常了解这个人的脾气和性格,在没有特殊的背景下,谁对谁都如同陌路人,老死可能也不相往来。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转眼间十几年过去了。在一个军里工作,不是开会就是学习,班子太和郭威经常是低头不见抬头见,他们认识单当不认识。然而,这位炮兵指挥学院的高材生荣任团长后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当年先后给过四次处分的战士成了自己的顶头上司!
大年初一的下午,爱人去邻居家串门,儿子去楼下放炮,班子太调了调凉菜,一个人坐在家里喝闷酒。用他的话说,在师部会议室听了军长宣布师长的任命后,自己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家。
酒,辣中带涩。
菜,咸里透苦。
班子太自斟自饮喝了四两多,已有几分醉意。他又满上一盅,想起除夕夜值班时写好的申请转业报告,走了也就一了百了。他刚端起酒盅,听到门铃声,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就去开门,一下酒全醒了。
郭威携妻带子,提着名烟名酒专程来给自己的老班长拜年!
班子太惊呆了。他在门前,足足站了三分钟没说一句话。
“班长,郭威前来报到!”
郭威举起手敬了礼,一句话单惊醒了班子太。此情此景,正是他们两个人第一次见面的再现。他却忍不住了,弯腰抱起自己的侄儿,激情地泪水一下子夺眶而出。
酒,可以重斟。
菜,可以重炒。
情,难道不可以重交?
班子太和郭威不提往事,单拉家常,两家人高高兴兴地吃了一顿饭。不过,天下到底有没有不散的宴席?两位妻子进里屋闲聊去了,两个孩子就伴跑下楼放炮去了,两位老战友坐到沙发上,他拿起茶几上申请转业报告双手交给他。
“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我就哥俩,弟弟当上个体户跑运输,这几年靠党的好政策挣了上百万,可事事处处要求人。年前开车跑过来,给你嫂子扔下十万块钱,非让我回去在市里谋个一官半职,家里也算有了个靠头。我想我……”
“你是不是喝多了?子太兄,我不是来给你赔礼道歉的,你也别想拆台让别人看我的笑话。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拿出搞训练的最高水平,你要敢打一点折扣,郭威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顶头上司,语重千金。
班子太不敢怠慢。与其说是他被*上梁山,不如说他太了解郭威的为人。从思想到物质,从组织到管理,从训练到生活,他晴天一把汗,雨天一身泥。师属炮兵团的各项工作历来在集团军数一数二,去年底又一次夺得军区综合评比的第一名,荣誉来之无愧。在军区的表彰大会上,上将司令员亲手把一枚三等军功章佩戴在班子太的胸前。
“志轩老弟呀,”班子太哽咽了,“你说……你说这叫啥事!”
今天。确切地说,我第一次见到班子太的那天上午,郭威特意到侦察连野外驻训地谈话,他已经被提升为师司令部的参谋长了。
班子太诉说过去也谈了未来,早已是泪流满面。我弹了弹烟灰,情不自禁地说:“子太兄,郭威用兵也,常以积德击积怨,以积爱击积憎,胸宽气大,何故而不胜?”
确实,这位年青的一师之长,正是用同志之心,兄弟之情,战友之礼,深深打动了全师的上上下下!
沉默。沉默了片刻。
“中舟兄,听老弟一句话,别跟郭威斤斤计较,这小子除了嘴不饶人,浑身上下挑不出毛病来。”
班子太说罢,接过胡中舟递的热毛巾,只听他说:“子太,只要大舅哥出面,我就给他个台阶下。”
我瞥了他一眼,忍不住地笑出了声。
“笑什么?”胡中舟不服气地说,“别看郭威是军长政委嫡系中的嫡系,姓胡的也是凭本事吃饭!”
一阵笑声过后,政治处主任站岗回来,大家一起上床休息。
午夜一点多了,班子太对我道出一肚子的心里话,反而使自己躺在行军床上,久久不能入睡。
外面淅淅沥沥地下起小雨,帐里鼾声一阵接着一阵。自己几次坐起来,单想把胡中舟抱起来给扔出去,也好一个人静静躺着,想一想不到十个小时的采访收获。但正是这么多地收获,自己才难以入眠!
嘹亮地军号催人奋起,军营里生龙活虎的一天又开始了。
“稍息。……立正。……报数。……”
“一、二、三、四、五……”
“训练一定要从难从严!”
“训练一定要从实战出发!”
这不过是我对军营生活的简单写照。但在这种“团结紧张,严肃活泼”的军营生活中,为我们伟大祖国精心培养和造就出一代胜过一代的钢铁战士,他们是当代最可爱的人!
我加入了军营行列,体验了军营苦乐,投入了军营生活,真正目睹耳闻到了当代军人的风采。
郭威上任一年多的时间里,他紧紧团结党委一班人,科学地改革训练方法,真有点标新立异。他和上上下下打成一片,发奋地获取工作效率,正是在展露才华。全师的官兵们有口皆碑,我所到之处,都亲切地称他是“我们的郭师长”!
战友啊战友,不打不成交。(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