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散去。
“我亲爱的导师, 我真不想恭喜您赢得了一场如此漂亮的辩论。”
勒米神父说着, 将加厚的斗篷递给了安尼尔院长。
“怎么了?孩子。”
安尼尔院长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在夜幕与烛火中辉煌壮丽的蔷薇王宫。
“从今以后,您就踏在荆棘和刀锋上了,我的好导师。”勒米神父叹息, “审判局的剑从此就要落到您的头上了。”
“因为我站立在此, 我别无选择。”
安尼尔院长回答。
勒米神父默然无语。
他站在原地,看着已经渐渐老去的院长一步步向前走去。当初在1411年的圣灵湾圣会上, 院长也是如此,以教士特有的谦恭站起身,微微弯腰低首,以谦和的姿态坚定地对抗权势惊人的教皇。
其实有什么差别呢?
当初的安尼尔神父孤身一人,面对的是权势滔天的教皇本人, 随时都会被压上火刑架。那时候他站出来了。如今的安尼尔院长也清楚国王其实不相信什么炼狱,也不相信什么信仰啊, 只是想以他作为那枚棋子。
可是为了罗格朗境内的所有虔诚者,他依旧站了出来。
真理到底在哪里呢?他们又要用尽多久的时间,才能够得到它?
火把燃烧在黑夜里,一小队蔷薇铁骑等在前面。
他们是国王派来保护安尼尔院长的。
和之前护送他们来到梅茨尔城堡不同,这些冷冰冰的骑士在安尼尔院长走进之后, 犹豫了片刻,抬手对安尼尔院长行了表示问候的骑士礼。
安尼尔院长在胸口点了几下:“圣主庇佑你我。”
勒米神父看到这一幕,有些酸涩,又有些骄傲。
他跟了上去。
………………
白金汉公爵的葬礼结束了, 各个邦国的代表,大领主开始迅速地告辞,想要尽快回到自己的领地,采取措施应对接下来的动静。伴随着他们的离开,梅茨尔城堡并没有就此安定下来,恰恰相反,各种声音开始冒出。
国王取消白金汉公爵葬礼的感恩祭这一消息,在有心人推动下很快地传播开来。在辩论中败下阵的约林郡大主教并没有就此善罢甘休,而是联合了一批神父,煽动人们,开始声讨国王被异端蒙蔽,毫无情义,不顾亲人的灵魂。
最后甚至掀起了一场请愿浪潮:
人们希望国王能够为公爵先生补上足够的感恩祭。
在日常召开的御前会议上,这件事被提及,大臣们委婉地劝国王是不是应该为公爵先生补做感恩祭。一位冒失鬼还提到了人们对国王的咒骂斥责。
在所有人都胆战心惊地等待国王发火的时候,国王忽然笑了一声。
“他们是不是忘了一些什么?”国王靠在椅背上,指尖相抵,微笑地问,“你们说,他们是如何称呼我的?”
大臣们面面相觑,小心地压下了差点脱口而出的“暴君”一词。
“好了,他们会安静些的。”
国王拍了拍手,示意这件事就此揭过。
大臣们提心吊胆,不知道国王打算怎么让他们“安静”下来。在这个时候,哪怕以前和白金汉公爵不怎么对付的大臣,也开始怀念起了白金汉公爵在的日子……以前,国王肆意妄为的时候,至少还有公爵能够稍加劝阻。
如今,还有谁敢劝他们阴晴不定喜怒无常的陛下?
很快地,他们就知道国王干了什么好事了。
一个阳光正好的早晨。
披挂铠甲的蔷薇骑士涌进圣威斯大教堂。教堂的修士们大惊失色,想要上前阻止。但是这些骑士刚刚从北地的战场上归来,一身血腥都还没散去,一个眼神扫过去,教堂的修士们当场被吓得不敢再上前一步。
此时,圣威斯大主教刚刚脱下自己沉重的黑袍,只穿着一件白色的短衣。他美丽年轻的情妇款款笑着,上来要为他解衣。
在他正准备与美貌的情妇来一场灵肉的合一时,静室的大门忽然被人砸破,一把长剑贴着他的脸颊钉在了床板上,随后一群铁甲狰狞的骑士涌入,将他和情妇一起拖了出去。
“怎么回事!你们这是犯罪!”
圣威斯大主教在众目睽睽下,犹自强撑威风地大喊大叫着。
教堂中,一些修士看他的目光顿时变了,充满唾弃鄙视。还有另外一些人脸色苍白。
王室的铁骑将整个圣威斯大教堂包围了起来,冷酷刚硬的骑士们破门而入,将整个教堂搜了一遍,搜出一箱一箱的黄金,还有几位同样来不及逃走的妓/女。在骑士们将黄金搬上敞篷马车的时候,圣威斯大主教终于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他顾不上自己颜面扫地,大喊起来:
“那是上贡圣廷的年金!你们要干什么!”
“年金?这么多的年金?”骑士长重重地将箱子的盖子打开,冷笑着,“这是叛国的罪证!”
“什么叛国?”
圣威斯大主教刚刚要辩解,那些是人们购买赎罪券的钱,同样属于上贡圣廷的年金,就听到了这句话。他还想说什么,一名骑士上前,毫不客气地一拳揍在了他的脸上。“咯嘣”一声,圣威斯大主教只觉得下巴剧痛,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骑士长检查了一下,确定只是打得下颌脱臼没有直接要了这家伙的小命,这才一挥手让其他人拖着他,像拖死狗一样拉了出去。
一同被带走的还有几位脸色发白,有所预感的神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