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灰蒙蒙的, 太阳还没完全升起的时候,大地被淡蓝的烟雾笼罩着。
塔里率领着三千骑士穿过罗格朗的荒野。在蓝蒙蒙的光雾里,他们身上的铠甲泛着寒光,铠甲的缝隙里残留着暗红的血迹, 那是他们一路从普陶港厮杀过来的痕迹。他的扈从杜特骑着一匹棕马紧跟在他身边。
“罗格朗那些该死的娘们。”
扈从杜特跟塔里抱怨道。
塔里看了一眼自己的好友, 他的脸上还有着一块还未愈合的伤疤,深可见骨, 看伤口的样子, 像有人狠狠地从他的脸上咬去了一块肉。
塔里知道那道伤口是怎么来的,他们前天路过一座小镇的时候, 驻兵在那里休息了一晚,并补充了一下干粮。杜特看上了当地一个金发牧女, 就在办那事的时候, 那个金发姑娘一口朝着他喉咙狠狠咬了下去。
如果不是杜纳闪得够快, 现在就不是脸上带伤的事。
那个脸上带着点雀斑的金发牧女就像疯子一样, 下口极狠,死死地咬在杜纳脸上, 任凭他怎么踢踹自己都不松口。被看戏的其他骑士见状不妙, 给了她一箭,她才倒在了牧草堆上, 口中还死死地咬着那块被撕扯下来的肉。
杜纳当时骂骂咧咧地, 还想趁尸体没冷透,把活办完。
塔里制止了他,一把火将那堆牧草点燃了, 下达了屠杀令。
“那娘们不会是着魔了吧。”
杜纳一边吸着冷气,一边抬手去摘自己的头盔。牧女那一口咬得太狠了,头盔一直摩擦到伤口,血不断地继续流出来。
塔里没有回答。
他眼前不断地浮现起前天那个金发牧女倒在草堆上最后的神情,那张脸其实很普通,也就杜纳这种荤素不忌的家伙能够生起邪心。那张带着雀斑的年轻女子的脸上,鲜血染红了大半,她的神情扭曲着,那不是绝望也不是恐惧,而是一种无比的憎恨无比的怨毒,和一种他说不出的东西。
而那藏在眼神里的东西,在踏上罗格朗这片土地起,他仿佛见过很多次。
正是因为那个神情,让一种莫名的恐惧在塔里的心头炸开,以至于他本能地下令焚烧了那个村庄,将那个让他心生畏惧的神情焚烧在烈火之中。
等到整个村庄在烈火中焚烧,一个老人扑上来,抓着一块石头试图砸死他们的时候,塔里才轰然醒悟他为什么感到恐惧。
他看着那个举着石头的老人被骑士的长/枪挑起,苍老的手抓着的石头至死不放,一双眼死死地盯着他们。
老人的眼睛和牧女的眼睛重叠在了一起,在那眼里没有恐惧,没有后悔,只有浓烈的憎恨和怒火,就像是狮子的眼睛。他见过很多这样的眼神!从永恒骑士团登陆以来,他们一路厮杀过来,他在罗格朗人身上见过太多次这样的眼神!
这一次,作为圣地神圣军先锋部队的永恒骑士团在前进的时候,并没有携带太多物资,路过的小庄园和城镇就是他们天然的补给点。
在以往的神圣军运动中,这种“就地补给”的做法对于神圣军而言又省时又省力,效果非凡。但是,这一次在罗格朗,他们的“就地补给”行动,显得比以往吃力了许多。以往神圣军运动中,遇到的那些村庄小镇,面对杀气腾腾的骑士团,要么早早地逃难,要么提前交纳赎金,遇到的反抗很少很少——平民怎么抵抗装备精良的骑士团?
唯独这一次,他们在罗格朗进展受挫。
他们一路上,遇到的庄园小镇,罗格朗人甚至宁愿自己一把火将粮草烧了,也不愿意为骑士团提供任何必须的补给。他们不得不对着普通村庄率先进行攻击,屠杀了部分成年男子之后,才得以在当地驻扎休息。
塔里想不懂,是什么鼓舞着这些人朝威名赫赫的永恒骑士团举起武器?
他们不过是一些普通人!最好的自卫队,也不过是穿着粗糙简陋的皮甲,举着简单的刀剑,剩下的老人妇女孩子更是拿着菜刀和木棍——他们是来搞笑的吗?
塔里想不懂。
他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率领的军队,其实按照原本的计划,他应该是带着一支数目更多的队伍前去刚打约林郡。但是,永恒骑士团的攻城运动进展虽快,然而城被攻下之后,市民面对侵占自己城市的强大敌人敌意比以往遇到的任何民族都要来得强。
永恒骑士团不得不留下更多的人手驻扎好不容易攻打下来的据点。
这个国家的人,罗格朗人,从上到下,就好像血管里都流淌着一种烈性,就好像人人都是疯子。
如同狮群嘶吼,如狮群永不臣服。
塔里从未遇到过这样的国家,从未遇到过这种好像能够烧毁他们的城市,却烧不掉他们的脊梁的民族。
这让他打心里生出一种极度的恐惧。
隐隐约约地,塔里对这一次二十万神圣军迅速摧毁这个国家的信心产生了动摇。
“大人,我们快到了。”
队伍中负责领队指路的,是一名牧师,他穿着一件皱巴巴的黑袍,颠着个啤酒肚坐在一匹母马上,偷偷地用手揉着后腰。明显,这个对酒的种类比对圣书还熟悉的家伙,被这一路的急行军折磨得够呛。
“穿过那个山谷,前面就是肯迪平原,穿过平原就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