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混乱中砍杀出来的勃莱西骑士凭着惊人的毅力组织起冲锋, 试图挽救逐渐倾倒的战局。但是当他们克服陷阱与战友尸体,冲进罗格朗步兵阵中,就发现向来为骑士所瞧不起的步兵在这个时候发挥出令人不敢相信的力量。
他们以长/矛盾牌和严密的布阵生生组成了一道坚韧的城墙。
罗格朗由甲士和步兵组成的防线承受着一次又一次冲锋,勃莱西骑士们觉得自己就像对着沼泽发起进攻, 只能一点点地沉陷下去。
“神以祂的光辉庇佑所有为祂而战的勇士。”
空气被震动, 一道仿佛是从天上而来的声音传进每个人的耳中。
勃莱西的骑士们看到淡淡的金色光芒掠过大地。金光所过之处,每一位神圣军的战士都感到了一种温暖没过自己的灵魂——就像圣母将圣泉的水浇落在每个人头上。
勇敢、坚韧、无畏……
所有骑士所该具有的美好品质, 在这一刻加诸于他们身上。金光之中, 每一位神圣军不论他们先前多么胆怯,多么狼狈, 在这一刻都威严而神圣,就像他们真的化为了圣书之中, 为神而战的那些勇士!
三轮太阳自神圣军的阵营中冉冉升起, 无比耀眼, 无比辉煌。
一如公元217年, 英雄王克里莫皈依圣廷,于是仁慈的神在他的军队溃散的时候, 派下了祂的军队。身着铠甲手持利剑的天使, 将圣灵的光芒普照大地,神圣军们一如千年前被神父在胸口画下十字架的战士那边, 脱胎换骨。
三名天使在半空中展开翅膀。
“神佑我等!所战必胜!”
在军队中部, 牧师高高举起手中的十字架。
他的声音携裹着一种强大的力量席卷开,如教堂的暮钟在日落时分重重敲响,天地辉煌, 如神音降临。
如果对勃莱西骑士他们这些神圣军来说,这辉煌是拯救他们的圣灵之光,那么对罗格朗的士兵而言,这光芒就是将他们推向死地的黑暗。三名天使在天空中展开羽翼,洁白的光辉从他们的羽翼上落下,祂高居天空,天使之下,凡人皆是蝼蚁!
蝼蚁就该被抹去,该被碾成尘埃。
持着盾牌的莫尔半跪在地,大滴大滴的汗水从他的额头上滚落,落进血和泥混杂的大地。他是少数知道白金汉公爵真正死因的人,在此之前,他曾经不止一次地想过,是什么样的力量才能将公爵那样的帝国雄狮焚为灰烬。
现在他知道了。
在这样可怕的力量面前,连站立都要承受着强大的压力。如果不是意志支撑他,此时他已经匍匐在地面,引颔待杀。能够阻挡住骑士冲锋的甲士和步兵只有一小部分人如莫尔这般苦苦支撑,更多的已经倒下去动弹不得了。
凭什么?凭什么作为凡人就该形如蝼蚁?
凭什么他们的胜利就要被这样随意地抹去?
莫尔想要咆哮,想要破口大骂,翻涌的不甘汇聚成愤怒的火焰。他们的胜利是以士兵们奋不顾身的牺牲和生死无惧的无畏换来的!凭什么神明挥手之间就能将这一切抹去?
“站起来。”
当天使的翅膀展开的那一瞬间,莫尔几乎要支撑不住,匍匐在地,就在这个时候一道冰冷而威严的声音响起。原本压在他身上如山般的重力在那声音里被驱退,有另外的力量将他从地面上拉。
“这里是罗格朗。”
太阳的光芒穿过倾斜高地的树林,被分割破碎,战场腾起的烟尘烽火在光柱之间翩舞。自阳光,阴影与战火之中,一张王座从大地上缓缓升起,那是一张超乎想象,超乎所有艺术家的思维的王座。
一张由数不清白骨堆砌成的王座。
它出现在大地上的那一刻,原本晴朗的天空瞬间风云涌动,狂风呼啸,森林发出排山倒海的声音,就像这一片罗格朗的土地正在欢呼、狂舞,以无法想象的至高规格迎接登场的君主!
国王端坐白骨之上。
他穿戴着银色甲胄,冰冷的铠甲抹去所有柔和的线条。他是生于血腥与战场的君主,注定指挥千军万马征战天下。他握着一根人们从未见过的白骨权杖,威严得就像握住了这个世界上最至高无上的权柄。
“罗格朗的子民无需向任何神明下跪!”
国王与悬浮天空中的三位天使遥遥相对,头盔之下,他的眉目之间蕴含着愤怒与淋漓杀意。
在他话音落下的那一刻,扩散到罗格朗阵营的金色光芒如潮水般散去。原本因天使降临而恐惧的士兵们只觉得那声音在耳畔如闷雷响动,共鸣着他们的心脏,血液在血管中奔流,勇气与力量重新回到他们的身上。
“为罗格朗而战!”
莫尔从地面上一跃而起,他高高地举起了手中的盾牌和长/枪,歇斯底里地咆哮。
不低头,不叩首,不匍匐!
因为这里是自由之地的罗格朗!
他们是罗格朗的子民!他们就该堂堂正正地站在大地上!
魔鬼站在地面上,他隐匿于森林的阴影中,遥遥看着天空中的君主,忽然无声地笑了。这就是他所效忠的陛下啊……在一无所有的时候,就决意与诸神为敌!最尊贵的灵魂诞生在最渺小的种族身上,然后爆发出无比璀璨的光彩。
他的陛下就该高居王座,君临天下!
黑色的雾气在森林之中弥漫,魔鬼自黑伞中拔出了龙骨长剑,插/进地面。一扇炼狱之门缓缓升起。
“是你。”
遥遥的,天空之中,天使如镜面般的瞳孔中印出那位凡人君主的面容。千年的尘封并未使他们遗忘过去——恰恰相反,那些所有被僭越的记忆始终清晰一如昨日。身为天使,身为神族的尊严第一次被一个凡人践踏足下。
“你这个触犯神明的罪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