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死亡(1 / 2)

伴骨 渐却呀 2783 字 5个月前

折阳的大名为岑献, 他幼年便代替体弱多病的堂兄岑宁入宫,成为当朝储君荆悬的伴读,往后十几年, 一直待在深宫里不曾外出。

在折阳的那些古籍上,只提及了伴读二字, 却并未提到他的大名和小名, 这是荆悬对折阳的保护。

温星怎么走的, 折阳已经记不得了,他站在荆悬的画像前, 脑海里纷乱一片。

他为了复活荆悬,替魂灵因果办事,一心一意地为荆悬积攒功德,从未想过在这九百年间,他也被人供奉着。

温星提及不少家族都在供奉着他,他身上的金光又与卫舒隽身上的如出一辙, 那么卫家后来奇怪的态度也有了解释,因为卫家也有着他的画像,卫迭意一开始应该不知道, 所以才会前后面对折阳时的态度不一样。

折阳活了九百多年,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凭着怨气和愤恨才活了这么久,他以为自己是怪物,是类似于邪祟、恶鬼的存在,他万万没想到,有一天会得知自己被一些家族当神明一样供奉了九百年。

“你早就感觉到了那些金光的不同, 对吗?”折阳问身边的荆悬。

荆悬如今是邪祟,先后被卫舒隽和温星身上的金光弹开黑雾都没有再计较,折阳一直以为荆悬是一开始就没多生气, 现在想来压根不是,荆悬应该是从金光上感受到了他的气息,才没有再继续出手。

那些金光……出自于他。

可是他从来没有感觉到过,也没在自己身上看到过。

折阳站在镜子前,仔细观察自己,看得再仔细也没无法在自己身上看到一星半点的金光,倒是荆悬缠上来的黑雾不少,细细密密地裹着他,半步不肯离开。

“如果真的能反馈金光护着自己的信徒,那怎么说也该是个半神了,可我为什么……感受不到呢?”折阳看了看自己的手心,依旧觉得一切非常不真实。

如果他真的是半神,他这一身具有奇怪功能的血肉似乎有了解释,可他是半神为什么身上又看不到一丝半点的功德?

还有温星口口声声说是祖辈受了画上人的大恩,可他不记得曾帮助过什么知恩图报的人,也没有把自己的画像给过别人让人供奉。

当时烈战国被攻破,烈战国皇宫里的东西都被敌国侵占,怎么会有他的画像留下来。

其实要说没帮助过别人也不准确,刨除伞铺里的一切事宜,在他没开伞铺前,也的确帮助过一些人。

可那些人……怎么可能是会供奉他的良善之辈。

当年……

烈战国遭敌国侵犯,内忧外患风雨飘摇,宫内的氛围越来越严肃,折阳虽远离权政,也知道情况不好。

他数次想在荆悬夜里潜进来时揭穿他的身份,又数次忍了下来。

直到敌国即将攻打进都城,烈战国眼看要守不住了,折阳终于没忍住,说道:

“你知道储君荆悬吗?”

“你帮我告诉他,如果都城真的守不住了,我想和他一起离开这里。”

“我们逃走吧,别管什么皇宫,也别再管什么权政,逃离这里,过普普通通的生活。”

绑住了折阳眼睛的荆悬最终没有出声,折阳兀自说了一个时间和地点,在荆悬要走时,抓住了他的袍角。

“我等……他。”

荆悬顿了下,反过来握住了折阳的手,用力捏了一下,像是和他做好了约定。

等荆悬走后,折阳解开自己眼睛上的黑纱,从床头翻出一封书信。

那是他家的来信,他父亲的笔迹,他父亲告诉他岑家已经决定放弃烈战国投奔他国了,近日就将离开,要他自己在宫中保重,若是折阳逃了出去,大可去他国找他们。

折阳一遍又一遍地看着信上的字,最后将这封信举到蜡烛边,烧了个干净。

岑家权倾朝野,权势大到荆冲特意要了一个岑家的孩子进宫监视的地步。

这样一个在烈战国争权争了一辈子的家族,也要放弃烈战国了。

烈战国,真的没救了。

折阳开始收拾行李,他如今没什么留恋的,只想和荆悬一起远离这一切。

他买下一辆马车,按照之前约好的时间来到了都城郊外等候。

荆悬来得很准时,他一身软甲,提着长剑走来,看到折阳立刻将他拥入怀中紧紧抱住。

折阳高兴坏了,他其实一直很忐忑,不知道荆悬会不会选择跟他离开,会不会斥责他胆小怕事不顾百姓安危,直到此时见到荆悬,他才彻底放心下来。

之后,他跟荆悬一起快快乐乐地生活了三天。

这三天,他们好像从没有发生过矛盾,没有疏远过一样,日日腻歪在一起。

荆悬一直不肯离开,总说再等等,再看看,折阳也不催,反正他们已经离开了皇宫,如今在都城边缘,又有马车和钱财在身上,想走随时可以走。

他知道荆悬还是放不下烈战,所以他不催。

他跟荆悬说着未来的打算,说他们可以去哪里定居,可以做什么营生养活自己,说了很多,荆悬一直安静地听着。

这三天,折阳像是做了一场美好的梦。

他没想过,这场梦会醒。

第四天一早,荆悬突然掐着他的下巴亲了上来。

折阳一愣,毫无防备的吞下了荆悬喂进口中的东西。

那东西又苦又涩,被荆悬推到了舌根,顺势就咽了进去。

等荆悬退开后,折阳浑身一软,倒在了荆悬怀里,别说动弹,就是话都说不了了,只有一双眼睛还能动。

荆悬将折阳放在马车上,为他调整好舒服的姿势,盖上了小毯子。

“出来吧。”荆悬冷声道。

折阳看到一个黑衣侍卫走了出来,牵住了马车的绳子。

荆悬跟侍卫叮嘱着什么,全程没再看折阳。

折阳急坏了,他知道荆悬骗了他,他心脏剧烈跳动,想要缠住荆悬,可偏偏他浑身动弹不得,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荆悬跟侍卫吩咐带他离开,眼睁睁地看着荆悬收拾东西,拿上长剑准备离开。

荆悬临走时,深深看了折阳一眼,什么都没说。

这些天,折阳不断畅想他们的未来,他不停说不停说,就是为了压下心里一直萦绕着的不安感,没想到这不安感最后还是应验了。

折阳看着荆悬转身,决绝的离开,泪水不断往下流,偏偏他连手指都动不了。

这些日子,荆悬从来没有回应过他对未来的期望。

在折阳说的那些对未来的憧憬里,荆悬压根没想过参与。

他早就做好了为烈战国身死的准备,他自打一出生就是烈战国的储君,他放不下自己的臣民。

哪怕那不过是一个早就被腐蚀一空的国家,哪怕那个国家没什么人愿意相信皇家。

泪水模糊了双眼,折阳渐渐看不清荆悬的背影,他心里知道,荆悬这一走,与他就是死别。

荆悬似乎猜到了折阳会往回跑,所以下药下得很重。

黑衣侍卫驾着马车带折阳离开烈战国,一直到他国边境才停下来。

他将马车停在客栈里,为折阳要好了房间,特意叮嘱了店小二这几天好好照顾他,也离开了。

折阳只能躺在床上,听着黑衣侍卫关门的声音。

他知道,这也是一个不怕死的。

折阳在第二天晚上才能动弹,但依旧浑身发软没什么力气。

他咬着牙扶着墙往外走,驾着马车往回赶路。

黑衣侍卫带他赶了一天一夜的路,折阳着急,却也毫无办法,等他赶回烈战国时,时间又过了一天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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