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的眼神中,刘表读懂了一种渴望。
那是对知识的渴望!
似乎在沉晨眼里,自己就是知识的化身,跟随自己左右,就只是想畅游在学习的海洋。
刘表一时间有些自惭形秽,暗骂自己有些过分。
即便人家再聪明,也只是个八岁小孩,能够分析时政也是多听路人谈起,误打误撞做出的判断。
人怎么可能在八岁的时候,就已经起了功利之心呢?
想到这里,刘表摇摇头道:“稚子敏而好学,确实是件好事,不过我公务繁忙,难以教授你读书。”
“这样啊。”
沉晨露出失望的眼神。
刘表又说道:“不过海内闻名的大儒宋仲子,如今就在襄阳,于岘山授课,你可去他的门下。”
“真的吗?多谢使君。”
沉晨眼神中又露出惊喜,整个人兴高采烈。
刘表说道:“宋仲子素来严厉,若是不专心读书,恐为他所不喜,你若是怕了的话,还是老实跟着你叔祖为好。”
沉晨毫不犹豫道:“先贤教导,博学而笃志,切问而近思,仁在其中矣。我虽不才,但亦想追求圣人所拥有的境界,不管先生有多严厉,我都愿意认真学习。”
“善。”
试探了三次,刘表总算是放下心来,笑着说道:“你虽然不能拜我为师,但师本无常,它日若有不懂之处,也可来问我,我会吩咐门房,以后你来的话不必拦外面。”
这就相当于记名弟子了。
沉晨又做出非常高兴的模样道:“那以后可能就要多来叨扰先生了。”
他连称呼都变了。
“嗯,你们去吧,我会派人送你们回新野。”
刘表笑了笑,这样一个有才能的幼童,还是令他很喜欢。
除了爱才之外,也是因为沉晨对时局有极大的敏锐性,也许能够帮他参谋天下大势。
这样的一个人才跟在自己身边,以后多多教导,将他变成自己人,捆绑在身边,那么他刘家在荆州的地位才会更稳固。
“多谢使君。”
邓洪和沉晨再次拜谢。
等从刘表府邸出来之后,邓洪兴高采烈地说道:“阿晨,我在荆州出仕了。”
“一个百石的室令史就别太高兴了。”
沉晨撇撇嘴。
汉朝分官吏两种,室令史就是看管书阁的吏员,也可以称为图书管理员。
虽然图书管理员都是很牛逼的存在,但至少在汉朝实在没什么上升空间,也没有多大权势,因此这个吏的上限也就那样。
邓洪却很知足道:“我并非孝廉或茂才,能任室令史就不错了,将来运气好的话,或许还能擢升。”
“嗯,希望如此吧。”
沉晨不置可否地点点头。
其实这一趟最大的收获不是邓洪出仕,而是他能随意出入州牧府,经常可以和刘表见面。
懂行的都知道,能天天在最高领导人面前晃悠会给自己带来什么好处。
为什么后来当官的人总是喜欢提拔自己的秘书呢?
不就是因为秘书是自己人嘛。
沉晨也没有真觉得自己能拜刘表为师,毕竟一来刘表是封疆大吏,没时间教导徒弟。
二来收学生也怕学生借用他的权势在荆州乱来,因此他肯定不会收徒。
所以,沉晨刚才的举动也就是为了能经常见见刘表而已。
幸运的是,他赌赢了。
虽然都是千年狐狸,但刘表还是输在了对沉晨年龄误判上。
八岁是不假。
可心智却早已经成熟。
一个是千年老狐狸,另外一个是扮煮吃老虎,演技又佳,最终还是上了当。
从刘表那得到满意的收获之后,门外已经就有人在等着他们。
刘表派来的人是从事刘先,因为有刘表的命令,他也没有怠慢,当天先安置了黄门亭诸多乡老在城西野宿,第二天准备了船只,送往樊城。
过了樊城之后,顺着淯水,也就是后来的白河一路北上,过朝阳县,很快就抵达了距离襄阳二百余里的新野县。
这座位于淯水东岸的古老县城,自西汉初年到如今,已经有接近四百年的沧桑历史。
远处是苍茫的波涛河岸,夯土结构的城池并不高,矗立在旷野上。
城外到处都是正在农耕的乡民,因为汉朝北方两熟,春粟秋麦,如今正是十月初冬季节,宿麦的种植和灌既工作如火如荼,十二个月里几乎少有农闲时候。
宽阔的驿道上此时忽然来了一支庞大的队伍,新野城外的百姓纷纷从农田里抬起头,无数姓邓的人们茫然地看着那些人。
几百年前的祖上,他们也曾经是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