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建兴元年五月初,位于安邑县的原河东太守府邸,现在的大汉骠骑大将军府,来了几位不速之客。
那是几名汉人打扮的人,但他们的面孔有些异样,倒不是和汉人有太大差别,而是肤色趋于黑黄色,脸色潮红,模样也与中原汉人稍微有些不同。
为首之人是个四十上下的中年儒生,进门后就像沉晨行礼道:“栾提丘林拜见骠骑将军。”
“你就是南匈奴人派来的使者,怎么看着像个汉人?”
沉晨诧异问道。
那人忙道:“是的,我有个汉人名字,叫做刘宣,字士则,现在的南匈奴单于呼厨泉,是我的哥哥。”
“没想到还是一位匈奴王室,请坐。”
沉晨比较意外。
刘宣,史料记载是前赵开国皇帝刘渊的叔祖父,为南匈奴羌渠单于的幼子,前单于于夫罗,现单于呼厨泉的弟弟。
但实际上羌渠单于死于公元187年,而前赵是公元308年刘渊称帝建立,当时记载刘宣还在,被刘渊任命为前赵第一任丞相,不久后病死。
这意味着如果史料记载没错的话,那这位即便是羌渠单于的遗腹子,生于公元188年,那也是活了足足120岁的老寿星,比司马懿还能苟,从汉末苟到五胡乱华。
沉晨自然不知道这位属实是百年老乌龟,等到他们坐下之后就又说道:“只是一个匈奴人居然穿着儒士衣衫,我看你汉话也说得很好,莫非?”
刘宣坐在位置上面朝沉晨,笑着向东方拱手说道:“我曾经在青州跟随大儒叔然公学习《毛诗》《礼记》《春秋三传》《国语》《尔雅》和《尚书》,也曾经拜读过骠骑大将军的《诸子言》和《沉氏经》,受益匪浅。”
沉晨笑着点点头道:“原来如此,叔然先生早年就学于康成公,乃是康成公的得意弟子,康成公的学问我是十分钦佩的,你能就学于叔然先生,想必也是得到了郑学的精髓,青出于蓝矣。”
旁边有个年轻人立即说道:“叔然公说我父亲是他门下最优秀的弟子,还曾经将父亲比作秺侯。”
“哦?”
沉晨颇为惊讶道:“比作秺侯,没想到士则先生如此大才也。”
“哪里哪里。”
刘宣忙道:“是我儿胡言,康成公与仲子公齐名,骠骑将军为仲子公高徒,也是如今天下闻名的大儒,相比于宣,骠骑将军才是大汉柱石也。”
“哈哈哈哈哈哈。”
沉晨对于刘宣的恭维不置可否,笑着说道:“大汉向来是海纳百川,不管是匈奴人还是鲜卑人,只要一心向汉,胡汉就没有什么区别,都是大汉的子民。先生此次代表南匈奴来,是有何事?”
刘宣起身拱手说道:“骠骑大将军神武非凡,匈奴人皆都钦佩万分。听说大将军至河东郡,我兄长和我侄儿特意挑选了千匹骏马,让我过来送予将军。”
沉晨端起桌桉上的茶杯,抿了一口,随后眯起眼睛,将茶杯放下,微笑地说道:“先生过来,恐怕不止是为了送礼吧。”
南匈奴在沉晨打下长安的时候,就曾经派人与他接触过,表示要示好。
但沉晨让他们改旗易帜,要他们奉南方大汉为正统的时候,这帮家伙就又左右而顾言它,显然是打算两面下注,既不得罪汉,也不敢反叛魏。
归根到底,曹操对边疆异族的手段太狠。于夫罗当年就被曹操教育过,还有乌桓人,幽州边境乌丸之乱就被曹操平定。
后来曹操迁南匈奴至上党郡,把他们分为五部,实力大幅度衰弱不说,基本上已经沦为曹魏附庸。
此刻刘宣作为南匈奴人使者,恐怕大抵是见曹魏一日不如一日,有了别的想法。
果然。
刘宣说道:“我兄长虽为匈奴单于,但也是身不由己,曹操逼我兄内附,否则灭族矣。如今我兄长现在被拘留在洛阳,最近听闻曹叡准备迁都,兄愿为内应。”
“愿为内应?”
沉晨摸了摸下巴,目光疑惑。
匈奴现在被分为五部,主部为单于呼厨泉部,然后又有右部为右贤王去卑部,左贤王刘豹部,以及右谷蠡王潘六奚部,左谷蠡王训兜部等。
这些人看似居住在上党,好像不受约束。
但实际上曹操早就有针对,他把呼厨泉拘禁在邺城,其余匈奴各部皆置汉人都尉、司马监督,特别是实力最强的呼厨泉部,完全被曹操派去的人控制。
沉晨打河东的时候徐晃的部队里就有不少匈奴人,那都是曹魏朝廷派他们去的,显然匈奴人被迫在为曹魏作战。
如今匈奴人看曹魏江河日下,颇有点打算改换门庭,想投奔大汉怀抱的意思。
问题在于这其中会不会有诈?
毕竟匈奴人被曹魏控制得太严,不能刘宣说他们愿意做内应就做内应,万一这是诱敌之计,关键时刻他们倒戈一击,那就糟糕了。
所以沉晨思索了一会儿,说道:“我听说呼厨泉单于的部落被曹魏置的汉人都尉和司马掌控,其余四个部落也有汉人都尉和司马监督,若是单于想要起事,恐怕不太容易啊。”
刘宣笑道:“回禀将军,曹魏准备迁都,迁都之时几十万百姓和无数官员东行,必然混乱,我兄长打算趁着这个机会逃离,若是能回到部落,便杀曹魏都尉司马,竖起奉大汉为正统的旗帜,迎将军入并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