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普连连否认, 嘴里说着些“胡说八道”“没有的事”之类的话,就是决口不提冯梦龙那句。
在场可都是人精,哪有不懂的道理, 顿时都笑了起来, 酒桌边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冯梦龙瞧着吴普分外年轻的俊脸, 抬手拍拍他的肩膀,一副过来人的语气说道:“人生得意须尽欢, 莫使金樽空对月!”
“好诗, 谁写的?”谢道韫好奇地问。
李清照答道:“青莲居士的《将进酒》。”
唐寅喝高了,搁下酒杯起身折了根桃枝,边比划着边给谢道韫两个东晋人念出了李白那首《将进酒》。
也不知是不是唐寅天生与桃花有缘,小小一桃枝愣是给他比划出剑舞的气势来。
王羲之和谢道韫都是听惯了雅诗的人, 哪曾感受过盛唐时期奔腾放达的诗风。
他们一下子听得入了迷,只觉这首潇洒不羁的劝酒诗若是带回去给友人们听听,一准让他们如痴如醉。
照李白这个劝酒法, 谁能忍住不喝啊!
吴普见连魏晋人都快被李白征服了,笑着给谢道韫介绍道:“说起来青莲居士还爱极了你们谢家诗, 尤其是谢灵运。”他想了想谢道韫与谢灵运的关系, 又补充道,“他是你弟弟谢玄的孙子, 不知你见过没。”
李白是真心喜欢谢灵运, 登个山都要说“湖月照我影, 送我至剡溪”, 然后梦想着去瞅瞅“谢公住处”。
接着还要“脚著谢公屐, 身登青云梯”。
可见这个老李不仅魂牵梦萦想逛偶像故居, 还热衷于买偶像同款!
不过古人找偶像,一般是看了对方的生平联想到自己的人生, 越读对方的诗文越有感觉。
谢灵运一生都狂得很。
据说他曾表示“天下才有一石,曹子建独占八斗,我得一斗,天下共分一斗”。
只可惜光靠才华是没法做官的,谢灵运的仕途很不顺利,每次出仕后不是被贬就是弃官而去,时不时还跟人结点仇!
李白一看,这人诗写得贼好,命运还这么有代入感,我不喜欢他喜欢谁呢!
谢道韫听说是自家弟弟的孙子,也没对上号,细问了吴普更多谢灵运的生平后才笑着说道:“应当是客儿。”
她光是兄弟就有八个,底下的子侄已经多不胜数,更别提孙辈。
不过谢灵运从小被寄养在道士处,小名“客儿”。
那地方离会稽郡不远,谢道韫有时也会派人去看望一番,近几年更是让人带回这孩子的习作品鉴一二。
是很有灵气一孩子!
一行人扯着扯着,就被吴普催着去睡觉了。
瞅瞅人家沈老,散场了就是散场了,早早回房睡下,多有老人家的自觉。
这些家伙竟还偷偷续摊!
一点都不养生。
冯梦龙故意走在最后,一脸“馆长我发现你秘密了”的表情。
吴普说:“你外出这么多天,存稿还够用吗?”
冯梦龙说:“不怕,我一会回去就补几章。”
吴普溜达回房,给冯梦龙发了一串朋友圈养生文学,让冯梦龙了解一下熬夜的害处。
秃头,坏肝,毁眼,还特别容易猝死!
冯梦龙很快回他一句:“这些文章有些内容很不错,一会就写进文里。”
吴普:“………………”
算了,救不回来了,随他去吧。
第二天一大早,夜猫子都没起,吴普见天气不错,跑去敲阮棠的房门,要带她出去后山走走。
吴普给阮棠打包票:“有我在,肯定摔不着你。”
两个人都穿着休闲的运动服,踏着秋末冬初的薄雾往后山走。
天还没彻底亮起来,山脚下正在施工的度假村里没什么人,临时搭建的铁皮屋都静悄悄的,似乎连工人都还在熟睡。
阮棠鼻端都是山林间清新的木叶清香。
“山后面就是一条大河吗?”阮棠好奇地问。
吴普说:“对,改天把那边的山脚修整修整,可以去那边钓河鱼。来,我带你上山走走。”
阮棠没意见。
吴普就带着她走刚铺好不久的石阶。
上台阶不比走平地,眼睛看不见尤其要注意。
吴普一点都没有故意为难人的自觉,还在旁边饶有兴致地给阮棠数阶梯。
阮棠也不恼,跟着他的指示一步一步往上迈。
早上的山间本来应该更加安静,阮棠却听见躲在石头底下的虫子在叫、躲在林叶之间的鸟儿也啾啾啾啾地相互打招呼。
天似乎亮起来了,周围的雾气渐渐升腾而去,取而代之的是树叶缝隙间漏下来的温暖阳光。
不知是什么脾气古怪的花爱挑在这个随时会入冬的时节开,阵阵馥郁的花香无声无息地飘了过来。
香得这样放肆,一点都不害怕来场寒风冷雪把它们摧毁。
不知是因为眼睛看不见,还是因为吴普在身边,许多平日里从不会关心的东西仿佛一下子来到眼前。
没有吴普的时候,四时寒暑,人间五味,对她来说没有什么区别。
“吴普。”阮棠喊他。
吴普看着她额头渗出的细汗,关心地问:“走累了吗?”
阮棠唇动了动,最后却只问了一句:“林子里开的是什么花?”
吴普说:“一种野兰花,好养活得很,林子里长了很多,所以特别香。”他看前面的路段还有很多地方没修好,转过身蹲在阮棠面前,把她两只手放到自己肩膀上,很自然地邀请,“下山容易摔,我背你下去。”
阮棠趴到吴普背上,摸索着环抱住他的脖子。
吴普轻松地背着她往下走,口里说道:“国外的饭菜不好吃吧?瞧你瘦得,我单手都能把你拎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