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怎么混到这一步的?当年的同窗都步步高升,而我却反其道而行之,最后还和一个实打实的黑社会混在一起。果然,这就是学渣吗?虽然父亲能把我送进最好的私立高中,可事实说明,钱买不来资质,我终究还是没有做成一个精英。
不过还真是想不出,我这张丑脸贴满大街小巷是个什么德性,唉,好希望他们用美图秀秀给P一下。。。
我自嘲地笑了笑,顺带翻了个身。也不知道几点了,这一晚上我都在床上不停翻腾,想到遥不可知的未来,想到从此无法相见的告别。
但愿老张不要因为我受到什么处罚。
“还没睡?”黑暗里传来赵黎的声音。他也醒着。大概和我一样心绪复杂,迟迟无法入睡。万籁俱寂,我们两个人的呼吸声清晰可闻,像是风暴到来前,风中颤抖的叶子。
这呼吸清浅,我还能再听几回呢?想到这里,胸口就突然闷得不行,眼泪也止不住地流了下来。啜泣来得又狠又急,起初还能勉强用棉被捂住嘴巴,到最后,终究是从喉咙里发出了一声小小的呜咽。那声音听起来异常可怜,像是什么受伤小兽的哼哼,听得我自己心里也是一阵发酸。于是我索性一掀被子,两只手捂着脸哭起来。
那头的呼吸声停了。过了一会儿,赵黎的手迟疑着伸了过来,许是察觉了我脸上的泪意。他一言不发地坐起来,顺手拉亮了台灯。
暖黄色的灯光斥退了窗外的清冷。惨白的墙面上,我们两个人的影子异常地伶仃。
“来,喝水。”他递给我一只玻璃杯。上面有着精巧的巴洛克花纹,那还是我某次和他一起逛Bernardaud的时候买的。本来也就是看看,谁知那店里的骨瓷杯琳琅满目,一个比一个精致。于是不顾店长的异样目光,我得意洋洋地拿起了最与众不同的。结果付款的时候才发现,它真的不是那些妖艳贱货,真的好特别,因为,,,它是店里面最贵的那个。
“败家老娘们!”他愤愤地瞥了我一眼,却还是掏出了信用卡。
“因为我认得最好的。”我心虚地对他甜甜一笑,“比如你。”
“哼。。。”他一脸不屑地把袋子扔给我,走到店门口突然就对店长说道,“麻烦您把这一系列的都包起来。”
从此,我这个从来不吃下午茶的人,莫名多了满架子的落灰茶具。
他的眼睛也看向了那只巴洛克杯子,嘴角有了一丝微微的柔软:“别哭了,我不还在你身边吗?”
不说则已,我的眼泪更加止不住了。索性躲到他怀里不管不顾地哭起来,鼻涕眼泪全抹在他身上。他什么都没说,一直保持着那个姿势任我发泄。都说我年少登科,又家庭富足。肥马轻裘不知人间疾苦。可是他们怎么知道在锦绣堆里的孤独滋味?我拥有的总是这样少,到最后我也只是渴望身边有个人陪着我,无论是漫长的雨夜还是雪天,在我翻身的时候,有个人会在睡梦里给我盖好被角。
你让我怎么舍弃这唯一的光?
门外逐渐嘈杂,卡车来往的声音越发频繁。马上就要天亮了。日光正一丝一毫地从窗帘缝里透进来,路灯的光亮反而渐渐地黯淡下来。就在这此消彼长里,叭的一声,灯灭了。屋里反而比刚才更暗了。
我搓了搓眼睛,故作轻松地说道:“再睡会吧,六点钟就要出发了。”
“我不走了。”他把头轻轻安放在我的肩膀,落下来的碎发里有海盐和鼠尾草的味道,“让他们杀了我吧。”
“什么,你说什么?”我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诧异地回头望着他。
“从前一直觉得老天对我不公,那么早就没有了父母,入了黑道,更是刀头舔血,整天里的胆战心惊。”他的眼睛暗了一下,再抬眼已是闪耀如星,盛满的全是深深不舍,“可我有了你。我真是好运气啊,像我这样十恶不赦的人,居然也可以有这样安稳的日子,有人爱,有人惦记。我,我......?”
”咣咣咣。“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我吃了一惊,伸手就去抓桌上的西瓜刀。他们这么快就发现了吗?这个念头像一盆冷水劈头盖脸地浇下去,我手一抖,那把刀居然从手里滑脱了,咕噜噜地向桌下滚去。
“谢昭!”小李焦急地嚷道,“我是李如枫啊!”
完了!我几乎要叫出声来,还是赵黎手疾眼快,他迅速地向后仰过去,如一把骤然打开的折扇般,以一种惊人的角度侧身伸手抓住了刀柄。他的动作已然够轻,却依旧不能阻止那张破铁床发出散了骨架一样的咯吱乱响。
这破床!早就跟冯奶奶讲了要换的!此时的我只想把冯容止扔到海里去。
“有人吗?”小李又问了一遍,声音里带着迟疑。显然他是听到了什么动静。
赵黎用手使劲捂住我的嘴巴,我们两个僵直地坐在床上,一动再不敢动。静默里,我的心跳如鼓,那破铁床最细微的一丝吱呀在我听来都像*爆炸一样,全世界都看到了,全世界都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