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郁芒笑够了,坐起身来把我拥在怀里,“别人说这话,我要说他虚伪,换了你,反倒有些清贵之气。”
清贵之气?我被他夸得简直要脸烧起来了。现在他对我可谓是言听计从,怕是我明天去摘月亮,他也会去给我扶梯子。
“拍几件你喜欢的,”他在我脖颈上留下深深一吻,“我很快就能回来。”
本来我并没把这个事很放在心上,毕竟也是研究生毕业的人,死记硬背了那么久,总不会连几个名词都记不住吧。谁知真正研究起来,这里面的门道可谓卷帙浩繁。什么落款,成色,色彩勾勒,一时半会还真弄不明白。唉,我的要求也不高啊,只一件,别买了假的太触目惊心的古玩回来。要是花了一番工夫,买回了个商周时期的唐三彩,估计我得被苏玫嘲笑一辈子。
一早,苏家的奥迪A6就在楼下等着了。开车的依旧是那位憨厚的中年大叔,他显然认出了我,从后视镜里对着我微微一笑。
见到熟人,我心里顿时有些轻松。是啊,怕什么,难不成她还能把我吃了?
车玻璃上倒映出我憔悴苍白的一张脸,任是用了多少粉底液都掩盖不住里面的疲倦。昨晚上我拉着赵言妍硬是温习到了后半夜,根本记不清是几点睡的了。只知道好像没有多一会儿,窗帘外面的天光就亮了起来。
苏夫人对我的态度还是淡淡的,客气里带着疏离。加上我也不是个能带起话题的人,一路上两个人都静默无话,车里的气氛实在有些压人。
拍卖还没有开始,大厅里早已站满了人。本市可以称得上名媛的人都到了,甚至于其中还有某几个女星的倩影。你看那钱家二公子身边站着的,不就是这几年大热的白某某吗?此时的她,一改银幕上的高冷姿态,正挽着那位贵公子的手,悄声娇语地说着话呢。她的容貌是如此地出彩,遍身流光溢彩不说,就连腕子上一只冰种翡翠都仿佛在眨着眼似的。
这种慈善义卖,大多是为上流社交所设,当然不乏为博名而来的新兴富豪,对他们来说,能扬名最好,要是能借此机会结交一些旧世家,那更是此行不虚了。
也不知道筹得的善款,能有几分几毫真正到那些贫苦女童手上?一片热切的交流气氛里,苏夫人倒是其中的一股清流。她只寒暄几句,便冷淡地从那些名媛里脱了身,一人在橱窗前静静端详。
也许,凭自己本事站立的女人,是根本不屑于去做那些无聊社交的。如果这些人里真有几个是在意那些贫困儿童,那苏夫人可以算得上一个。
“你看这粉彩如何?”她在一只红底玉壶春瓶前停住了脚,那是乾隆时期顶有名的传世之作。
我本来就紧张,她这冷不防的一问,更是让我彻底地把脑子扔在了家里。什么技法,用笔,一瞬间忘了个干干净净。——总不能像苏郁芒说我似的,“好就是好嘛,还需要个理由不成?”
脑子慌乱了一阵,我猛然意识到苏夫人还在等我回话呢,心里一急,干脆开口道,“没有雍正时候的好。”
她有些诧异地回头看着我。这位苏夫人大概很久没有听过什么反对意见了,换了苏郁芒,他说不定会觉得,“嗯,好有个性。”,可是偏偏这位长辈是最不需要什么个性的!
怎么办?我急得浑身都冒出汗了,却又想不出什么补救的话来。
“说说看?”她淡淡地扫了我一眼,转身回头道。
“器物和人一样,都是浑然天成,以巧夺天工为上等。”我咬咬牙,开口道,“雍正官窑的造物勾勒简单,可以说得了传统中国画的真传,而且它的颜色也漂亮啊,什么胭脂红,鸡油黄。。”
反正人都得罪死了,索性死马当活马医吧。凭良心说,我很厌恶后期的那些矫揉造作的东西,瓷器本身若是失去了灵气,只一味依赖颜料和技法评定搞下,那和在尸体上化妆还有什么两样?
苏夫人沉默半晌,开口道:“这点倒是和芒儿一样,他一向不爱那些精心雕饰的东西。”
这算是表扬吗?还没等我明白那里面的意思。大厅一侧的两扇雕花木门突然被推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位身穿制服的客户经理,对我们礼貌地一点头:“请两位移步展厅,拍卖马上开始。”
大厅里的布置与晚宴厅颇为相似,看来主办方也很懂得那些名媛佳丽的心思——只待拍卖一结束,即可就地举办慈善晚宴。轰轰烈烈一番闹下来,再拍几张照,第二天的微博头条上便会有她们的一席之地。
名媛,可不就落在一个“名”字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