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既然肯为你付出生命,足可见他是爱你的。”苏夫人平静无波地说着,打开了那只首饰盒。淡玫瑰色的光芒如火焰般,瞬间照亮了所有人的眼睛。
那是一只钻戒。戒身是两颗铂金制成的心,皆用碎钻镶嵌,取心心相印之意。当中一颗足有2克拉的粉钻,盈盈剔透,仿佛是望断天涯路的美人,在无限哀婉之时,和着幽怨落下的一滴眼泪。
这便是维纳斯的眼泪吗?在S城有个笑话,当一位名媛想要拒绝某人的求婚,她就会娇嗔:我要维纳斯的眼泪作为嫁妆。在悠久的岁月里,这枚粉钻是一个接近于神话的存在。那曾是某位军阀为讨好他的四姨太,不远万里从克什米尔王室求购而来。在战火纷乱的年代,它曾经辗转过唐瑛,宋夫人,赵四小姐等人之手,而后便久久地沉寂,化作了S城的一个传说。
“戴上它,你就是苏家的媳妇。”苏夫人指尖光华流转,“没有人能动摇你的地位,比那些爱情,那些私定终身更加有效。”
她这后半句明显有嘲讽的意思。苏郁明脸色发白,他望向那枚钻戒的眼神近乎于仇恨。我依旧在发愣,苏夫人这是一早就打算要下聘书吗?她不是很讨厌我吗?
“行,苏夫人的手段真是高明。”他冷着脸,使劲一扭门把,走了出去。主人家不高兴,保镖们也不敢造次,很快病房里就空了下来,只有床头的氧气泵在咕噜噜地作响。
一阵难堪的沉默。我此时倒是有些羡慕苏郁芒,作为病人,他可以不问世事,对一切皆可置之度外。苏夫人把戒指放回首饰盒,示意我和她一起出去。
临走时,叶景明拉住了我的袖子。
“不要同意。”他急促地说道,“你……”
我明白他的意思。现在苏家乃是风雨飘摇,谈谈朋友也就算了,如果真是这会儿和苏三有一纸婚约,那么大厦将倾,势必要殃及我这条池鱼。那些铺天盖地的债务会压得我后半辈子都喘不过气来。
可是,我有的选吗?
走廊上凉风习习。这会儿正是下午,病人们被推着去小花园遛弯,不远处传来孩子们的嬉笑声,蝴蝶在他们的衣袖间翩翩飞舞。那些稚嫩的笑容,是否也终有一日会被忧虑所笼罩?
仿佛是那些快乐也感染了苏夫人,她原本凝重的神色开始有所缓和。这个五十多岁的女人历经岁月沧桑,却依旧如同春花不减当年风韵。我默默地站在她身边,一直到日光尽散,寒气慢慢地沿着衣袖涌上来。
“嫁给这样的大家族,其实是很痛苦的。”我以为她会狠狠地耳提面命,等了半天,却是这样轻轻的一句话。
她的脸上皱纹如千瓣菊花,随着她的笑隐约地透出一份凄凉来。纵花容锦簇,依旧不能展眉,这样的日子真不知是幸运,抑或悲哀。
“无论是权衡也好,临场救火也罢。戴上这枚戒指,你就是苏家的媳妇了。”苏夫人看着我,慢慢道,“婚礼再盛大,关上门也只有你们两个人。所以,你要想好。”
我没有说话,在那沉重的首饰落入我指尖的刹那,我感觉到了它的沉重。苏三是我愿守护的王子,如果那天上的星辰永不属于我,那么,守望地上的君王,又有何不可?
如果那维纳斯的眼泪会说话,它能否道出那历任苏夫人心中或哀怨或甜美的秘密?这些代代相传的珠宝啊,都说我们是它的持有者。可是,它们也同样见证了我们在无涯岁月中的,短暂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