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何等人物,哪里能不明白雪雁的担忧,其实林如海自己也知道不管是林家也好,还是荣国府也罢,黛玉一个十岁的女孩根本就守不住偌大的家产。留在林家,必然会被林家旁支吞并,居在荣国府,听雪雁的口气他们内囊已尽,必然不会放过这份财产,陪黛玉南下的贾琏,这些日子以来可不就在悄悄打探林家的家业?
想到这里,林如海苦笑不已,道:“我固然亦有此意,可是又谈何容易?亲朋好友托不得,家人奴仆我更是担忧他们奴大欺主,何况不管是大张旗鼓还是悄悄地运送出去,都不可能瞒得过人,反而为玉儿带来更大的危机。”
林如海也知道,盐课御史是江南官场的重中之重,不知道有多少人都留意着自己府上。
听完雪雁的回禀,越想越是后悔没有安排好后事,林如海长叹道:“你倒是个忠心耿耿的丫头,可惜我知道的太晚了。”而且林如海也知道黛玉现今十分倚重贾母赏给黛玉使唤的丫头紫鹃,雪雁在她身边竟是似有若无,连王嬷嬷也几乎没为黛玉考虑过将来。
雪雁又摸了摸自己的左手,双眸中精光炯炯,轻声道:“倘若雪雁有个办法能给姑娘保住足够生活的东西,不知老爷敢不敢冒险相信雪雁?”
林如海闻言一怔,奇道:“我如今都已经束手无策,你有什么法子?”
雪雁道:“老爷可曾听过须弥藏芥子,芥子纳须弥?”
林如海迟疑了一下,缓缓地头。
雪雁举起左手,轻轻地道:“雪雁懂得一些神通之术,能将万物藏于左手之中,此事来历怪异,雪雁从未告诉过外人,如今跟老爷一声,乃是将身家性命于老爷做主。”
林如海大吃一惊,眼睁睁地看着雪雁左手往旁边茶几上一抹,茶几顿时消失在书房中。
须臾之间,雪雁左手一挥,茶几立时出现在原地。
雪雁之所以将这件事告诉林如海,乃是经过了深思熟虑。
她的身契本来就在林家,自己没有任何自由可言,而且现在已经是八月底,林如海很快就死了,他死了之后,除非他告诉人,否则绝对没有人知道这个秘密。作为一个父亲,而且这是女儿唯一的一条后路,林如海绝对会守住这个秘密。
至于林黛玉,雪雁并不担心,不黛玉品性高洁,相信林如海也知道黛玉的脾性。
雪雁道:“雪雁自在府里长大,也因为老爷太太才有一个安身立命之处,姑娘好雪雁才有前程,因此一定会护住姑娘的安危,雪雁这一辈子唯有一个愿望,就是姑娘长大成人后,能允雪雁赎身脱籍。老爷若是相信雪雁,可以让雪雁为姑娘藏起一部分东西,当然,人生在世,谁都有可能背叛,老爷可以将雪雁的身契交给姑娘保管,以防万一。”
林如海紧紧地看着雪雁,雪雁不躲不避,眼神澄澈。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林如海才颓然道:“自从知道荣国府不靠谱后,我谁都不敢相信。我想过给玉儿过继个哥哥,但是没有五服内的堂族,那些旁支我不相信他们能善待玉儿,你一个丫头又怎么值得我相信?你将这件秘密告诉我,可见你抱着极大的诚心,我也只能托付你一二。正如你所言,我会将你的身契给玉儿,将来你把东西还给她后,再让她放你脱籍。”
雪雁松了一口气,看来林如海是答应了。
就在这时,林如海又道:“不过我也不会都托付给你,你藏起一半,剩余一半的一半一部分给林家宗族,一部分上交国库,另外一半托付给荣国府,如果他们还有良心,就会留给玉儿,倘若没有,你藏起的这一半也够玉儿生活了。”
雪雁了头:“这是当然,姑娘是个女孩儿家,全部都收着谁不眼红?”
林如海见她居然听懂了自己的打算,也不禁暗暗慨叹,指着书房里的东西道:“别的东西还罢了,唯有书房里的许多书籍孤本名家真迹书画我最是舍不得,托给荣国府也是暴殄天物,你先收起来,明天你随我去库房。”
雪雁早已瞧见了书房里的许多绝世珍品,有的挂在墙上,有的磊在书架上,有的装在箱子里,有的放在画缸里,她很明白林如海的性子,陆陆续续将林如海指定的东西放在左手的芥子中,大约收了十之六七,都是最珍贵的宝贝。
林如海叫她将东西从芥子中拿出来再放回去,见她果然能收能出,才略略放下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