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跖的解牛刀在马文浩面前晃来晃去，凉嗖嗖的。

马文浩一脸横肉哆哆嗦嗦的，矮胖的身子一个机灵站起，怒声道:“你杀了我夫人，我跟你拼啦！”

两百来斤的肥肉像是一座小山冲向赵跖。

赵跖也是一惊，没想到孙家兄弟怕成这样，他还有胆子朝自己喊打喊杀。

赵跖出刀——

马文浩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人群、牌匾、断肢、残木——怎么感觉头有点晕呢？

那个庞大的身躯是谁的？

哦，原来是我自己的……

好大的头颅在天上飞——

“小红……我来找你了”

临死之前，马文浩好像回到了和夫人青梅竹马的年代。

那时他还只是个穷小子，身无分文，在醉仙楼当伙计，爱上了醉仙楼掌柜的大小姐，勤奋肯干，很快就被掌柜的赏识——但小关城是个大染缸，你不去害人，人就会害你，在吃了几次闷亏，被老掌柜训斥了几顿之后，马文浩逐渐变得奸滑起来，带着李小红也丧了良心。

眼渐渐红了，心渐渐黑了，马文浩和李小红开始变得不择手段……从一个心怀正义的青年到五毒俱全的恶霸，马文浩只用了三十年。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谁知道自己会是身首异处的下场？

赵跖用刀尖举着马文浩的脑袋，大摇大摆的走出醉仙楼转了一圈。

街上的小摊小贩见了，吓得纷纷倒退，但还是忍不住探头探脑。

“看……那是马屠夫的脑袋么？”

“真的是马屠夫的脑袋！”

“天呐！醉仙楼出事了！”

一传十，十传百，很快这个血淋淋的脑袋就围拢了一大堆看客。

小关城的大路上沸沸扬扬，各家的小贩男们呼喝着奔跑，旁边的妓院也有不少嫖客从窗口探出半个身子，高呼着“马屠夫被人砍了”，几个小孩兴奋地摆着双臂，在大街上乱窜。

赵跖一手扛刀，冷峻的面容仿佛地府的修罗。

揪起刀尖那颗头颅的头发，高高地往天空一抛，摔了个稀巴烂，脑浆迸裂，红的白的溅了一身。

赵跖环顾四周，指着高达十丈的醉仙楼，出声道:“醉仙楼现在是你们的了！”

但是小贩们你瞧瞧我，我瞧瞧你，没人敢动。

没动静啊——

赵跖知道，还缺一把火。

一张飞符无风自燃，化作滚滚烟雾，笼罩了整个醉仙楼。

“好大的雾！”

“什么都看不见了！”

“这是仙法吗……”

赵跖纵身一跃，砰砰砰连开三枪，指着碉楼，大刀一挥:“去醉仙楼！拿回属于你们的东西！”

话音未落，一个小贩发一声喊，挥舞着双手，领着百姓们向醉仙楼狂奔。

人潮涌动，此起彼伏。

汹涌的人流把赵跖挤在一边，人群沸腾了，无论是男女老幼，壮汉妇孺，都争先恐后的扒着醉仙楼的门框进去抢东西。

“咔嚓”一声，马文浩花了五千两银子，用沉木所做的朱红色大门断成两截，原本坚固的门板在群众的拥挤之下不堪一击。

赵跖收起解牛刀，缓缓做在了地上。

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天空，轻松的喜悦被麻木已久的心隐隐地钝痛所替代。

夏之茗悄悄走到赵跖身边，迟疑道:“我们这样……做的对吗？”

对吗？

赵跖摇头不答。

乌合之众，总好过万马齐喑。

浓雾渐渐消散，哄抢的人群也渐渐散了，但还剩下几个小贩还在为了争抢几张红木椅子破口大骂。

“醉仙楼要塌了！”

“快躲！”

不知道谁发了声喊，只见头顶上“咯吱”声不绝，这座巨大的建筑摇摇欲坠——一下子经受了这么多人踩踏拉扯，就是铁塔也受不了。

赵跖二人一个闪身躲出数丈，“轰隆隆”一声，先是大厅的台柱子垮下去一半，然后是靠近街边的飞檐扑簌簌的掉落，最后砖瓦木石轰然倒地，旁边几个小摊贩来不及收拾，被结结实实的压在了里面。

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

这青苔碧瓦堆，俺曾睡过风流觉，把五十年兴亡看饱——

忽喇喇似大厦倾，昏惨惨似灯将尽。

“倒了！倒了！”

“塌了！塌了！”

不是哀鸣，而是欢呼，雕梁画栋，金块珠砾，鼎铛玉石……通通散落一地。还是有无数人踏着醉仙楼的废墟来回翻找，穷苦百姓们最乐得见这等“喜景”。

好一似，食尽鸟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走罢，没什么好看的。”

赵跖对着夏之茗轻松一笑:“带你去找点乐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