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启二十三年,大晏京师顺天府那一桩甚嚣尘上的药材御案,有了定审。旨意是光启帝亲自书写,由李明昌在奉天殿宣读。
圣旨言:
赵胤为了抗治疫症,赤胆忠心,搜罗药材,劳苦功高,不仅无过,而且有功,特将御景汤池相赠。
白马扶舟报国之心更是天地可鉴,然药材被贼人所盗,功过相抵,不赏不罚。
觉远大师身为僧录司禅教,素有贤名,在疫症蔓延悲歌四起时,敞开寺门,救民无数。只可惜,管教弟子不严,导致慧光受无乩馆叛婢婧衣勾引,惹出大祸。罚其俸一年,闭门思过一月。
至于慧光和尚,虽无害人之心,却有伤人之事,至锦衣卫与东厂横生枝节,误会重重,更在罪婢婧衣挑唆下,杜撰血经一书,差点酿成大祸。不过,皇帝仁慈,念及他年纪尚轻,也是被罪女所害,且有“积极寻找药材将功补过”的行为,免于斩刑,发配边地,充军拉达克,永不得返京。
罪婢婧衣背主求荣,其行罪可诛。然其身怀有孕,暂且收监待审,由锦衣卫审结,另案再议。
此案中涉及的其余人等,由各部门该赏的赏,该罚的罚,不一而足。
至此,药材案由光启帝一锤定音,锦衣卫和东厂的矛盾也以“一场误会”而告终,尘埃落定。
殿上齐声呼万岁,认为光启帝秉公处理,赞声一片。
私底下,众人议论纷纷,皆说皇帝这是在和稀泥,谁也不肯得罪,虽赏了赵胤,但白马扶舟丢失抗疫药材那么大的事,一揭而过,算是扯平。
为了平息京中流言,皇帝甚至把御景汤泉赐给了赵胤。
这个案子下来,锦衣卫和东厂谁也没吃亏。
但皇帝心里真能没有半点芥蒂吗?
信的人有,不信的人更多。
事情就这么过去了,白得了一个汤泉,时雍打心眼里感谢光启帝。毕竟,冬天来了,能泡泡私汤,这是何等的享受?
帝王级的呀!
时雍觉得这简直奢侈至极,恨不得天天在这里“醉生梦死”,这几日过得太舒爽,几乎忘了身外事。
觉远上门拜谢的时候,她刚好拉了赵胤去汤池。
甲一恰好在府上,请了他入门一叙。
觉远双手合十,连连拜谢。
“劣徒慧光能侥幸活命,全倚仗大都督在陛下面前说情,贫僧感激不尽。待大都督回府,烦请大人转告贫僧的谢意。”
甲一目光闪动。
他自是不会告诉觉远,慧光所犯之事全在赵胤计划之中,或者说慧光也是受了赵胤的利用,只是叹息道:
“大师多礼了。慧光师父所犯之事,确不致死。陛下也说了,他是受了罪婢蒙蔽。那罪婢诚心勾引,慧光师父这般守戒僧,如何看得出她皮下恶念?怪不得他,怪不得。”
看他连连摆手,觉远眼中已含歉疚。
“贫僧罪过。当真是识人不清,差点误了大事。”
甲一道:“大师不必自责。世间事,皆有定数。便是圣人也奈何不得,何况你我?”
觉远叹息,似乎有什么话辗转在舌尖,欲言又止。
“贫僧尚有一事,想要劳烦大都督,行个方便”
甲一平静地看过去,“大师但说无妨。”
觉远吸了口气,“实在难以启齿。劣徒再是不肖,然那麟儿却是无辜贫僧想,大都督可否网开一面,待婧衣那个罪婢诞下麟儿,再行处决?”
甲一沉吟不答。
觉远老脸微微一涩,略略有些不自在。
“贫僧心知这个请求,让人为难了。实不相瞒,慧光是贫僧从襁褓中拾得,自小养大,如若亲生。还请大人放心,那孩子不论男女,皆由贫僧带离,绝不会让任何人知晓去处,待他长大,亦不会告知其身世。”
甲一叹息。
“唉。大师当真是菩萨心肠。”
慧光被发配充军那天,寒风凛冽,无人相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