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梦境一点都不像是梦,场景太逼真了。
凌恒定了定神,悄无声息地走下楼。
楼里一人也无,没有病人,没有医生和护士,安静得过了头。细细一嗅,楼前栽种的大片花卉失去了香气,犹如精美的仿生之物,没有任何生气。
凌恒本能地觉得很不舒服,但忍住了。
假如言真真在梦里,他必须把她带回去。
她会在哪里呢?
他立在医院门口眺望,思索着如何找到言真真,下一刻,心底便倏然升起一股近乎诡异的直觉。
图书馆那边不对劲。
怎么说呢,校医院虽然冷冰冰的,但还是原来四四方方的建筑,与现实没有任何区别,而图书馆那边却扭曲了。
建筑扭曲,空气扭曲,影子扭曲,充满了不和谐的邪异气质。
凌恒迟疑了下,小跑过去。
现实世界中,校医院和图书馆离了四分之一校园,步行需十五分钟,梦境却完全不遵守规则,仿佛道路同时被扭曲,跑了几步就到了。
他听到了玻璃爆裂的声音。
二楼的窗户里探出了个脑袋,言真真左右看看,直接翻了下来。
她的姿势笨拙又不科学,腿还勾到了凸起的外墙,磕磕碰碰地倒头下栽,好在下面就是花坛,浓密的花木接住了她。
“言真真,你干……”凌恒的话音戛然而止。
他看到一头外形肖似鬣狗的生物追了出来。它的皮肤惨白而光滑,犹如某种特制的橡胶,四肢奇长,手掌与脚掌长有锋利的爪子,寒光凛凛,背部高高隆起,长有奇怪的突刺。
无论怎么看,这东西都十分接近哺乳动物,但当人们看到它的脑袋时,又必然会产生疑惑——它的脑袋长满了昆虫的触须,完全看不到眼睛和嘴巴,那些粗短的触角在空中颤动,精准地辨别出猎物的气味。
它的速度也快得惊人,一个纵跃便跳了下来,紧紧追上了言真真。
如此惊悚的场景,换做别人,得当场吓傻,亏得是凌恒。他只是略微怔愣便恢复了行动力,一面捡起地上的石头砸去,引开“鬣狗”的注意力,一面提醒:“快跑。”
言真真踉跄了半步,赶紧转换方向,一把拽住他:“这边!”
凌恒差点气死,叫她自己跑,不是跑到他这里来,她怎么这么笨?可没工夫和她掰扯,“鬣狗”已经追了上来。
他助跑几步跳起,一脚踹飞旁边的垃圾桶。
沉甸甸的铁皮垃圾桶“咚”一声飞出,精准地砸到了“鬣狗”跟前,逼迫它不得不慢下脚步。
“快。”言真真强行将凌恒拽进了图书馆,“你怎么也进来了?”
凌恒问:“这是你的梦?”她是被梦困住了?
“什么梦?”言真真一脸茫然,“这不是里世界吗?”
凌恒好气又好笑:“你人好端端睡在校医院呢,哪来的里世界,这是梦。”顿了一下,复杂地说,“或许不止是梦。”
“怪不得我体力这么好,跑半天没喘气。”言真真飞快接受了新设定,示意他跟自己钻进藏书室。
一进门,牢牢缀在后头的野兽喘息声便不见了。
凌恒扭头看了眼,却捕捉不到“鬣狗”的踪迹,不由诧异:“甩掉了?”
“不一定,我长话短说。”她组织着语句,“那个怪物很厉害,速度很快,人是肯定跑不过的,但这个地方很特别,每过一扇门,就会扭曲空间。”
凌恒:(⊙﹏⊙)
他环顾四周,发现确实如此,踏进室内的刹那,他们不在门口处,反而出现在了藏书室后面的两排书架间。
“不过仅限图书馆附近,离这里越远,错乱程度越低,所以我刚才往回跑,不然我们根本搞不定它。”言真真大概累了,直接坐在地上,“我来半天了,没想到有什么办法解决。”
凌恒蹙起眉头:“你在哪儿碰见它的?”
很简单的问题,言真真却想了一会儿才回答:“我在教室里睡觉,醒过来的时候一个人都没了——不止教室里没人,整个学校都不见人。我当时就猜,可能是进了《寂静岭》的那种里世界。”
“然后,我走着走着,就走到博物馆了。”她问,“你知道最里面的展厅吗?”
凌恒犹疑:“知道,有什么关系?”
言真真幽幽望着他:“有,那里有一幅画。”
“然后?”
她放出惊雷:“它就是从画里出来的。”
凌恒:“……”纵然是他,也不得不缓一缓才能理解。
而言真真并不满足,继续说:“那幅画是冉染的妈妈画的。”
“冉染?”凌恒几乎忘了这个人。
不能怪他,冉染在凌家的存在感比言真真低得多,她识时务,懂眼色,是凌恒最熟悉的那类富家小姐,毫无记忆点。
非要说有什么特别的话,大概就是她对他总有莫名的不屑,非常不愿意和他打交道。除此之外,没有更深的印象了。
“你有什么想法吗?”言真真问。
凌恒顿住。他对冉染没什么想法,可联想他父亲专门收留她在家里,就不得不有些想法了。
“我对冉家不了解。”他选择暂时避而不谈,“先出去再说,我们总不能一直躲在这里。”
言真真瞄了瞄他,没追问,就事论事:“它的嗅觉很厉害,躲着不动很容易被摸过来,必须彻底解决才行。我想,既然它是从画里出来的,最好赶回那幅画里。”
凌恒毫无头绪,只好信她:“那就去珍展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