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阿哥顶着那张老寒脸,道:“说来听听,我一向不偏袒人的。”声音中一如既往的没有一丝温度。
人家四阿哥言下之意已经说得很明白了,他是不会讲亲戚情面的,但弘暄还是摆出一个期待的神情,再次喊了声四伯后,才稍微带了点委屈的说道:“我表妹昨儿在闹市区遇到一伙镶白旗的人赛马…”
听到这儿,七阿哥微微侧了侧身子,朝旁边挪开了一小步,看来是不想掺和这破事,尤其是弘暄一开头就将性质定为赛马。
但四阿哥却没法退,只好冷冷的看着弘暄,听弘暄继续告状,“好在表妹躲闪的及时,只擦破了点皮,但那毕竟是在闹市,人来人往的,表妹担心镶白旗的人伤着了路人,便叫护院上前提醒两句…”
说到此,弘暄抬头看了眼四阿哥,虽然四阿哥脸已经很黑了,但弘暄却视若罔闻,表扬完自己表妹有副热心肠后,又换了种自责的语气,道:“都怪侄儿考虑不周,没从府里派几个奴才跟着表妹,结果,表妹身边的奴才全是蒙古带来的,汉话都不怎么说得利索,他们好意上前提醒,镶白旗的人却误以为是找碴的,二话不说就动起了手…”
四阿哥“哼”了声,没言语。
七阿哥则腹议道,看来弘暄还不知道,小姑娘在衙门里很有骨气的全认了,是她先下令打人的,当然,也可以理解为很嚣张。
弘暄叹了口气,道:“那帮蒙古奴才怕伤着表妹,无奈只好还手反抗,后来事情闹大了,到步兵衙门才知道是场误会。我三舅舅知道后已经训了表妹和那帮奴才,还亲自去给大伙赔不是,可镶白旗的人却不依不饶,非说蒙古奴才将他们伤得很重,三舅只想息事宁人,便应了他们的要求,平白的赔了好些银子…”
弘暄说到这,再次巴巴的看着四阿哥,虽然四阿哥脸上好似结了层霜,但弘暄连寒颤都没打,小声但坚定的说道:“四伯,镶白旗的人仗势欺人,请四伯主持公道。”
四阿哥盯着弘暄,冷冷道:“你听谁说的这些?”
弘暄低声道:“表妹被三舅骂惨了,今儿就趁进宫给宜妃娘娘请安的机会来找我,想让我帮她在三舅面前说说好话…”
四阿哥再次发了个鼻音后,道:“听信片面之词就冒然帮着说情,有些孟浪了。”
弘暄忙低头道:“是,虽然表妹一向是有什么说什么,没什么心眼,但侄儿的确也不该光听她一面之辞,但侄儿苦于不能出宫核实,还请四伯帮着过问一下此事,主持主持公道。”
七阿哥虽然眼睛一直看着远方,但听到这,也不由暗暗感慨,这弘暄怎么看怎么象八弟和九弟家的人,瞧这话绕的,绕来绕去还是那意思,不过,也亏得他胆子象十弟,否则光看四哥那张脸,怕话都说不利索了,哪还有功夫动花花肠子…
四阿哥则压住火气,道:“这事步兵统领衙门已然结案,双方都有过错,当时也没提什么赔偿,若你三舅事后给人送了银子,想来也是不想大家留下心结,你三舅已然善后了,你就休要听人嚼舌,安心读你的书,不要尽想着动歪脑筋。”
说完,四阿哥便抬腿要走,七阿哥正待跟上,就听弘暄大声道:“四伯这是明着护短吗?”
弘暄本来没打算顶撞四阿哥的,但见四阿哥说得如此坦然,好像自己舅舅就该赔银子似的,弘暄一下就火了,蒙古阿巴亥部的三王子在京里混不开,但敦郡王的儿子还在呢,想欺负人,没那么便宜!加之四阿哥又说他动歪脑筋,于是,弘暄的声音便高了起来,话也不那么好听了。
四阿哥停住脚,皱眉道:“我已经告诉过你,不要听片面之辞。”但语气却非常的平静,丝毫看不出一丝的恼怒。
弘暄喊了一嗓子后,也觉得自己没控制好情绪,忙调整了一下呼吸,然后也非常平静的说道:“四伯,以身作则、行胜与言,四伯口口声声叫我不要听片面之辞,怎么侄儿却觉得四伯恰恰就在听镶白旗的那帮混账胡说呢?”
四阿哥不想与弘暄多做纠缠,淡淡的道:“步兵衙门有双方的供词,镶白旗的闹市骑马自然不对,蒙古人先动手打人也没占着理。”
弘暄听后,笑道:“四伯,就按衙门供词所说,双方都有过错,我三舅御下不严,已经赔了银子了,那镶白旗的处分呢?他们什么时候给我表妹赔压惊银啊?”
四阿哥怔了怔,道:“他们的亲长已经将他们禁足了。”
弘暄笑道:“四伯,镶白旗这帮人,光天化日之下在闹市赛马,百姓至多也就骂声纨绔了事,可他们也该有那实力作威作福啊,连几个蒙古护院都打不过,这脸可丢大发了,大街小巷还不知道怎么埋汰咱们旗人呢,这等只知道欺凌手无寸铁的百姓、仗势讹银子、丢尽咱们旗人脸面的败类,四伯居然还要护着,侄儿真是想不明白。”
四阿哥冷冷的看着弘暄,道:“你这是在指责我了?”
弘暄笑道:“侄儿不敢,侄儿只是想不明白罢了,四伯口口声声说一向不会偏袒人,敢问四伯,这等人若光是禁足几日,这算哪门子的处罚?”
四阿哥道:“我再说一遍,没人逼你三舅往外掏银子,至于镶白旗的旗务,眼下还轮不到你来说三道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