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终。

一盘棋局凌乱干戈，杀伐无存。

“罢了，这盘棋步入择日在下吧。”沧海收了手，整理了一下衣袖。

无极夫人掩袖轻笑，声音也落落大方道：“能从无极山中寻得无极之道，我之前只是怀疑流音公子是太过自谦……若这琴声真是她所奏……”

楚流音一向都是坦荡荡的，随性做人，从来不去刻意的恭维谁，或者去赞赏谁。看来他没说假话，的确是她点拨了楚流音，才以至于有了楚流音的今天。

“若是只有这琴技的话，夫人还真的是看走眼了，她非同寻常……”沧海毫不掩饰自己的赞赏，对于这个女人，他不需要替她谦虚。

无极夫人眉目有些许动容，并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起身扶花而立。

“公子可有闲情一起去看看？”听到这曲琴声，没有人能再这么淡定的坐着了。

不只是沧海和无极夫人，那些听了琴声的的人，一个个都不由自主的向着琴音的方向靠近，如同朝圣一般，面容无比的虔诚。

他们想看看，这个能够弹奏出如此天人之音的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沧海一笑不仅洗刷着每一个人的心灵，更是勾动起了每一个人的争强好胜之心。

两人离着远处的竹楼距离只有百十米，两人散步轻踱着而去，在他们的前方早就站满了双目迷离的人们。

这首曲子不仅仅是神音，它还是一首迷幻曲，人们的心神沉寂在其中，身体却不由自己控制。这枯木龙吟琴居然能在毫无防备之下驱使人们去做无意识的事情。

沧海与无极夫人一个是武功精深，一个心思剔透七窍玲珑，这琴音对他们有所裨益，但不能控制住他们的心神。

看着周围的人们一个个都站在竹楼外面，一步不敢靠近，想必是有着什么蹊跷。

“真没想到，我无极山庄这把三百年没人弹奏的枯木龙吟琴今天会有如此强悍的力量能够控制人心。”无极夫人看到这番情景，饶是 见过大风大浪，也难免有些动容。

这已经超脱了人们的认知，仿佛进入了神话的边缘。

枯木龙吟琴，更像是一种让众人催眠的工具，控制着他们的潜意识。

“我曾在一本古书上看过，三百年前的琴魔音杀天下，一把枯木龙吟，曾经和白帝在天下之战中分庭礼抗过，只不过后来琴魔消失无踪，传闻琴魔被白帝斩于剑下。今日看到这把琴，相比那天的大战，还又另外一个结果。”天下大道皆归为一，无论什么达到了极致，都能够谈笑间樯橹飞灰湮灭。

就算缥缈若风的琴音，也有如此恐怖的地方。

“你说的不错，琴魔并没有死，相反，他还赢了白帝，可惜，在战中琴魔有所顿悟，终于参透了琴中的禅意，后将毕生心血融合于琴上，终是心力交瘁，死了。”无极夫人在说到这一段历史的时候，声音中多了一抹怅然。

人们都说琴魔嗜杀，所以人们给他的称号是魔！

枯木龙吟也成为天下第一魔琴。

但人们不知道，琴魔只是一个演奏的疯子，一个朝闻道夕可死矣的普通人。

在与白帝一战，闻了大道，便甘愿身死了。

“朝闻道，夕可死矣。”沧海说出这几个字的时候，声音掷地有声。

“红魔沧海也是魔，但也不是滥杀无辜之辈，何叫天下人误解？”无极夫人将话题拉回了身边，转移到了沧海的身上。

沧海大笑了起来，对于红魔这两个字，他一向都没有否认过，世人怎么看他，与他何干？

“我是魔，所谓不疯魔不成活，江湖人怎么会说错呢？”他喜欢一个女人如此多年，也是疯了。

一个疯魔，也是魔。

无极夫人也跟着笑了起来，两个人的笑声应和着琴音，没有半分的突兀。

……

距离吟月最近的，正是楚流音。

他从之前感觉惨不忍睹魔音穿耳，渐渐变成了惊讶恍惚，然后……突然挣脱了什么一样，开始在吟月的耳边呼唤起来。

“岚玉？岚玉？”楚流音起初试探的叫了她一声，哪知吟月再抚上了琴之后，感官仿佛迟钝了许多，饶是楚流音在自己的身边使劲儿的喊着名字，她也充耳不闻，只是感觉手下这把琴好像充斥着千军万马，她是个将军，每次一抚琴弦，就是一场激荡人心的战役。

吟月感觉自己前所未有的好，思绪从未有过的展开，跃动……一时间，她好像想起了自己曾经遗忘过的好多事情，然后是一种静！

琴音不在耳中，动作不在眼中。

她动，她弹奏，又好像不是她，她的心，居然静的如同一汪湖水，毫无波纹。

她虽然没有看楚流音，也屏蔽了自己的感知，但她能够察觉楚流音的呼喊，能听到风声，能听到远处的山泉叮咚作响，能听到沧海和无极夫人的谈话，能听到楚流音的心跳……能审视自己的内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