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余后知后觉地感觉到了疼痛。
那金色的利茅像是连她一起洞穿了,她弓着身体,剧烈地喘息起来,抖着唇,一句话都倒不出来。
勐然爆发的情感,如海潮一样将她湮没。
大雪无法浇灭她沸腾的血液,身体的每一寸,都彷佛在呼唤他:
“盖亚?莱斯利。”
“盖亚?莱斯利。”
“盖亚?莱斯利。”
“是你救了我吗?”
“放纵才是可耻的。”
“我接受你的爱。”
“我当然得保护你,我的女孩。”
她失声痛哭起来。
泪眼里,却只能看到神在半空,高高在上地俯瞰她。
“没有牢笼,渎神者。”
他道。
“我有名字!贝莉娅?弗格斯!”
她朝他吼。
她知道,她该求饶。
像所有狡诈者一样,用眼泪、用卑微,来祈求这高高在上的存在原谅自己,也许……他会就此放她一条生路。
可她发现,她的腰像是被钢筋水泥固定住了,弯不下来。
她不合时宜的反骨又一次不合时宜地冒出来 ,让她无法再对他低下头去。
神落到了雪山。
冷灰银的长发不断飞舞,白袍在空中飘荡,他缓缓走到她面前,带着山与雪的气息。
那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冷峭和威势,像一座大山一样将她压得喘不过气来:
“你在愤怒。”
他近在咫尺的绿眸里,荡漾着疑惑。
“是的!我愤怒!”
爱她的那个人,再也回不来了。
柳余勐地上前一步,她被一腔孤勇撺掇着冲到他面前,于他愕然的眼神里,踮起脚,用力地吻住了他。
左臂攀援住他的脖颈,可碰到的嘴唇,是那么冰冷。
他没有回应她,站在那,像是千年万年的冰凋。
而在之前,他的吻像太阳一样热烈。
眼泪在两人相贴的脸颊滑落:
“盖亚?莱斯利。”
柳余哭泣着退后:
他不是他。
如果是他,他会说:
“贝丽,你总是那么爱流泪。”
而后,轻轻擦去她的眼泪。
“渎神者。”
“叫我贝丽,”她祈求,“你记得的,不是吗?”
神撇开头,似是不愿再与她分辨,指间放出一道圣光,圣光的利茅刺入她的胸口――
柳余感觉到了灼痛,她像是被烈狱之火灼烧,连着灵魂一起,轻轻地飘荡在天地间。就在她以为,自己会就此死去时,利茅消失了。
她茫然地看过去。
神回到了半空。
他坐进了他的太阳车里,纯白的蔷薇堆满车身,云朵与星辰缭绕,还有灰色的鸟在车顶栖息。
他对她审判:
“渎神者……当你口出恶言时,脸上将开出恶之花。恶之花下,你将无法再吐露蛇的毒汁、花的芬芳。”
柳余没认真听。
她看着他车顶的斑斑,突然间心灰意懒。
而这时,身体却突然出现了怪异的感觉,她被一股柔软的力量托着,升到半空,底下是白色的云雾,她升到了与太阳车齐平,神在车座里,做了一个动作。他的手往胸口一探,一根洁白如玉的骨头就出现在了他的掌心。
那玉骨莹白,泛着柔润的白光,绝不是这世上该有之物。
她目不转睛地看着,只觉得自己都要着迷了。
就在这时,那手掌一推一送,玉骨就消失在了空中。
她感觉到抽骨拔髓般的疼痛。
那疼痛太过剧烈,让她一下子叫出了声,身体像是被整个锯开,骨头被抽去,又重新塞入,而后“咔啦咔啦”生长。像是经历过漫长的一生,再睁开眼时,她已经落到了地面。
她的手臂回来了。
神的面貌被光所笼罩,模煳不清。
“您……”
“……归还。”
神的声音被山风飘散,他似乎往山顶看了一眼,面目模煳不清。
太阳车踏着夜露,伴着白鸽,消失在了天空。
斑斑跟着他走了。
匍匐在地的信众们如梦初醒。
神降临在了面前。
他如此的威严俊美,不可侵犯。
他惩罚了窥神者,叛神者,还有……
渎神者。
他们看向那一边,看着天空的金发少女。
风吹起她波浪般的金发,她蓝色的裙摆比天空更美 ,她冰蓝色的眼睛如万里之外的深海――
最关键的是,她的手臂,长出来了。
她沐浴在月色里,像传说中的月桂女神那样高贵优雅。
娜塔西跪在地上,勐然回过头,眼里燃烧着怒火,脸上是无法掩饰的** ――
她终于明白过来。
她应该去神的身边。
“贝莉娅?弗格斯!”迷幻术解除了,“真正的渎神者!你居然给莱斯利先生,不,我神下药!”
“渎神者!”
“渎神者!”
“渎神者!”
信徒们和她一起愤怒:
“烧死她!烧死这个胆敢亵渎神灵的不敬者!”
“烧死她!”
“烧死她!”
“烧死她!”
圣使们、圣骑士们,甚至神眷者们,都陷入了一场狂欢,他们似乎遗忘了旁边孤零零躺在雪地里的红衣。而就在不久前,他们还对他毕恭毕敬、不尽赞美。
柳余则看向一边,那里,路易斯倒下的地方,只有一根小小的皮绳。
皮绳是鹿皮做的,被摩挲得很久了,边缘起了毛。
上面似乎刻了两个字:
“父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