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斑斑不知道……斑斑只知道,神一直躺在你们打架的那片迷雾里,他闭着眼睛,不论斑斑怎么叫都不理……噢,对了,他还抱着你,你们俩就躺在一块……斑斑一直守着你们……可是斑斑没守住,太饿了,就出去找虫子吃,回来你就不见了……神还在那儿。]
柳余知道,斑斑没有那么好的演技。
它说的都是真话。
“最后一个问题,你怎么来的纳撒尼尔?”
斑斑更羞愧了。
[斑斑累睡着了,一觉醒来,就到了这儿,听到贝比你要找侍从……]它立马就义愤填膺起来,[你怎么能对不起神?]
“我死过一次……他杀的。”
她用更轻的语气道。
这下,连斑斑的立场都不确定了。
在它们鸟类里,雄鸟捕猎、雌鸟做窝是规矩,雄鸟捕到猎物还要叼回来给窝里的雌鸟和孩子们吃,这是责任。
[这次、确实是神、神犯了错是……换作我们鸟,伤害雌鸟的雄鸟是会被大家赶出去的。]
斑斑垂头丧气地道。
“我也捅了他,很公平。”
[噢,噢……]
斑斑是只摇摆鸟。
[那你可以陪斑斑去迷雾里找神吗?]
“抱歉,斑斑,我在这儿有更重要的人。”
[弗格斯夫人?]
“是的,她是这个世界对我最好的人,我得守在她身边。”少女顿了顿,又道,“不过,我可以先将你送回神的身边。”
[那、那……再让斑斑呆几天,好吗?]
灰扑扑的肥鸟将头往她怀里拱了拱,谁知突然惨叫了一声,像是被烫到那样,忙不迭地离开她的怀抱,扑棱着翅膀飞了起来。
柳余吓了一跳
“怎么了,斑斑?”
灰斑雀泪眼汪汪摇头
[不、不知道。]
柳余发现,它毛乎乎的灰脸蛋上,透着丝红。
“怎么了,斑斑?”
她像用手触摸它,斑斑却像是牙疼一样,用翅膀捂住脸
[斑斑、斑斑脸疼。]
柳余……
就在这时,门被人“笃笃笃”从外敲响了。
“贝莉娅,我要去集市一趟!你有什么需要我带回来的吗?”
弗格斯夫人的声音听起来是那么的活泼。
柳余站起身
“我陪您去。”
“那也行!让勃朗特驾车,不过,你的模样太显眼了……太久没回来了,家里缺很多东西,银器……装饰……还有丝绸……”
弗格斯夫人喋喋不休。
柳余没有提醒她,她说的那些东西,她可以用她的丝网“彷”一个出来。
买的过程――
其实更让人愉悦。
最后,她变作了一个模样普通、皮肤微黑的少女,提着花篮,跟着弗格斯夫人上了马车。灰斑雀“斑斑斑斑”得跟上了,还时不时地啄两下年轻的车夫――
等到集市,车夫收拾整齐的头发已经乱得像稻草窝一样了。
柳余的注意力,却放在了集市。
这是索罗城邦最繁华的街市。
看得出来,还未完全恢复,但已经有零星的摊贩出来摆摊了,路两旁的上铺大大敞着门,有穿着时鲜的人们进进出出。
城邦守卫队在附近巡逻,领头的人牵着一条大黑狗,在路上嗅来嗅去――
治安似乎恢复了。
“贝莉娅,看什么呢?”
弗格斯夫人催促。
“噢,没什么,”柳余收回视线,“走吧。”
她以前也养过一只狗。
一个人太寂寞了,有这样软乎乎的小动物陪着,好像也显得不那么孤家寡人,特别当小狗会用湿漉漉的黑眼睛看着你时――
弗格斯夫人也看了那狗一眼,厌恶地撇了撇嘴
“噢,真晦气,走快些,贝莉娅。”
柳余却想起一事
“母亲,再过五天是不是就是你生日了?”
弗格斯夫人立马就忘了刚才的不愉快,眉开眼笑地道
“噢贝莉娅,这是你第一次那么清楚地记得我的生日!”
“一眨眼,都四十岁了……我老了。走,去买些东西!我一定要办个风风光光的生日舞会!”
回到家时,足足装了两车的东西。
弗格斯夫人兴冲冲地清点,柳余却没什么兴趣,径自去了二楼,回到自己的房间。
她躺在床上,看天空,看月亮,看星星……
她还给斑斑做了个小床,就放在柜子上。
月色幽幽,一人一鸟都沉入了梦乡。
而在徘徊的月影里,本来耷拉着眼皮睡觉的灰斑雀却突得睁开眼睛。黑色的光从它的羽毛里丝丝缕缕往外泄,最后,凝成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
那身影披着白色的斗篷,曳地的长发如墨一样漆黑,月亮的清辉悄悄地透过窗,却像是被那浓重的黑暗完全消融了。
只隐约一点光,照见一张绝美的、如玉一样的脸,眉峰如刀,长长的睫毛下,一汪绿眸如被雾霾笼罩的森林。
神秘,又幽静。
他踱到床边,眸光落到蜷缩着手脚的少女身上。
她睡得很熟,呼吸一起一伏,顺着曼妙的曲线一路往上,是精致漂亮的锁骨,脖颈纤细,最后,是微微翕张的嘴唇。
顺着嘴唇往上,是挺翘可爱的鼻头,挺略深一些的眼窝,卷翘的睫毛……
他微微屈身,浓黑的发丝流水一样泄到少女的身上。
她一无所觉,睡得一脸乖甜。
他将吻印到了她的眼睛上,轻声道
“最重要的人?”
“那么贝莉娅,就让我们来看一看……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