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字,很轻,左雪是用着只有宋繁花能听见的小声调说的,轻缓低慢,一点儿威力都没有,可就在这四个字入耳之际,宋繁花整个人像被从天而降的巨大铁锤狠狠砸了一记,砸的耳鸣顿起,眼前发黑,刚刚她不是头晕,她是难受心疼,可此刻,她倒真有点儿头晕了,她惨白着一张漂亮的脸蛋,哆嗦着双唇,抠紧了手掌中的嫩肉,颤抖地问,“你刚说什么?”
左雪又小声重复一遍,“你怀孕了。”
宋繁花猛地一下子跌坐在了地上。
左雪一惊,立马伸手扶她,笑着道,“怎么了?太高兴了?”
宋繁花浑身拔凉,抬眼看着左雪,眸中的光一寸一寸的变冷,她倏地扣住左雪的手腕,用力抓住,将她托了起来,大步往她住的院子里走。
左雪被她的大力气拽的手腕生疼,惊喊道,“你怎么了?怎么了啊?你捏的我好疼,疼,疼,哎,松手,你想让我看,我给你看就是了,你……”
话没说完,宋繁花将她推到了堂屋,锁住门。
门一锁上,宋繁花就松开了左雪,走到堂屋前并排的两个椅子里的其中一个前坐下,手腕伸出来,漂亮的唇抿的死紧,缓缓,她张了张嘴,说,“你再来号一次。”
左雪甩甩手,嘟哝着抱怨,“号一次就号一次嘛,干嘛把我抓那么疼。”
宋繁花垂下长长的眼睫,轻声说,“抱歉,我刚刚真的被吓着了。”
左雪笑开来,大度地说,“没事啦,头一次听到这个,很多孕妇都会被吓一跳。”
宋繁花没心情跟她聊天,只催促,“快点。”
左雪走过来,坐在她旁边的椅子里,搭上她的脉搏,再用心号一次,其实依她的医术,只号一次就够了,可宋繁花好像很不放心,左雪为了安抚她这个初次怀孕的孕妇,还是认真耐心地又号了一遍,收手的时候,左雪说,“是真的怀孕了。”
宋繁花经过一次打击,如今已经很平静,她低声问,“多久了?”
左雪道,“一个多月了。”
宋繁花眉头蹙起来,似乎对这个回答很不满意,她问,“一个多月是多少天?”
左雪道,“大概四十多天左右。”
宋繁花依旧对这个答案不满意,追着问,“说具体点儿,具体的天数,四十五?四十四?四十三?”
左雪无语地睃她一眼,“说不到那么准的。”
宋繁花暴躁了,“我要具体的天数!”
左雪惊奇地瞪着她,片刻后笑道,“错一天两天不打紧的,反正就四十多天左右,这不影响孩子的发育和成长,而且从我探的脉搏上来看,你的脉搏很有力,孩子很健康。”
宋繁花心想,错一天两天怎么不打紧?她是前一天跟段萧在一起,后一天被云苏……所以,到底是四十几很重要,那决定了她是否会留下这个孩子,若是段萧的,她就留下,若不是,她就要及时处理掉。
宋繁花深深吸一口气,看一眼左雪,非要让她说准确的天数来,左雪无语地道,“你怎么那么执着天数啊,一天两天的差别真的不影响孩子的。”
宋繁花没办法对左雪说她为什么要知道精确的天数,她头疼地抓紧头发,心想,要怎么办?从来没觉得人生这么绝望,就是在前世,在亲眼见证了亲人死亡的一幕时她也没这般绝望过,她担心怀上的是云苏的孩子,可又心中侥幸地想,她或许怀的是段萧的孩子,若是段萧的孩子,她把他处理掉了,她会自责愧疚一生,可若是云苏的孩子,她留了下来,她会痛苦一生。
要怎么办?
宋繁花在云门与段萧在一起之后没有喝避子汤,在被云苏设计后她又承受不住那样的噩耗,直接昏死了过去,错过最佳喝药的时间,等她醒来,已经是很多天以后了,当时在马车上,她没能喝到避子汤,后来去了九王府,她执意要喝避子汤,云苏倒也依了她,当着她的面抓药熬汤,那药不会假,她喝过很多次,自是识得的,可那么多天过去了,再喝那药还起不起作用?
宋繁花不敢拿这事冒险,也不敢打赌,她迫切地要知道怀孕的具体天数,可左雪没办法给她那么精准的日期,宋繁花知道左雪不会诓骗她,而在没有弄清楚这个孩子是谁的之前,她也不可能喊别的医生来看,搞的人尽皆知,要是让段萧知道她怀了孕,而孩子却不是他的,那他是不是比自己还要绝望?
人生,仿佛在这一刻,跟她开了个巨大玩笑。
给她重生一次的机会,却又在她灵魂上狠狠地插了一刀。
宋繁花绝望无助地坐在那里,不再说一句话。
左雪见宋繁花安静了下来,虽然奇怪她怎么看不去不怎么高兴,却还是笑着说,“怀孕可是大喜事,我得去跟你哥和你姐姐们说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