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礽替费扬古回答道:“宫里的妃嫔们,就算再得宠,估计也只能在下人和份位更低的嫔妃哪里嚣张一下。对其他人,哪个不是谨小慎微?你在后宫里长大,还不知道么?”
胤禔抢了一根熏肉干,叼在嘴里:“汗阿玛的后宫里是这样,我还以为皇玛法的后宫会稍稍自在一些呢。”
胤礽摇头:“你看看皇玛法时的实录中对于孝献章皇后的记载,你也知道孝献章皇后快活不了。皇玛法被气病了她侍疾,乌库妈妈被气病了她侍疾,皇玛嬷被吓病了还是她侍疾。三人轮流病,她就一日休息时间都没有。还要劝这个劝哪个,甚至以死劝诫……”
胤礽说了一连串之后,发现说顺治的坏话不太好。他还借过顺治的名声,怎么也不该太损这位皇玛法。
胤礽道:“别提后宫的事了。把家事拿出来提,多不好。”
胤禔咀嚼着肉干,口齿不清道:“费扬古又不是外人,和他提有什么关系?孝献章皇后也是咱们皇玛嬷,他就是咱们……舅爷爷?”
费扬古:“……不敢当,直亲王别折煞末将。”
谁敢当你直亲王老人家的舅爷爷啊!我怕折寿!
“咱们的辈分还是各论各吧。”胤礽忍笑。
看到费扬古隐藏着的嫌弃表情,胤礽不知道自家大哥和在京中出了名的猫嫌狗厌四弟,谁更讨人厌一些。
胤礽想弟弟们了。
弟弟们正处于一天一个样的成长期。这次回京,弟弟们的相貌和个子又会大变样。老错过弟弟们的成长,当哥哥的心里难过啊。
特别是他的小十三。小十三现在名义上归他养,他竟没有时间好好教导过小十三。
这次回京,他定是要好好休息几年,把弟弟们养大再说。
现在国内也没什么大事了。国外的大事,还要等几年了。
“你怎么也在发呆?”胤禔又摸走了一根熏肉干。
胤礽实话实说:“我想弟弟们了。还有宫里的公主,都快出嫁了吧?得给她们选好人家啊。”
胤禔斩钉截铁道:“我一点都不想。一群混世魔王,想个屁!”
胤礽瞥了胤禔一眼。
大哥虽老说不想弟弟们,每次回京,都给兄弟姐妹们准备了礼物。
能让大哥准备礼物的人,肯定都被大哥放在了心上。
“再过两三月,等陈师傅把伊犁的事理顺了,咱们就回京。”胤礽道,“有陈师傅在,这里也不需要咱们操心了。”
胤禔叼着肉干,就像是四九城里的旗人街溜子:“陈师傅又离中枢远了一步。”
胤礽白了胤禔一眼:“陈师傅若想回京城,立刻就入中枢。”
胤禔道:“还是汗阿玛不厚道。大学士本就只是一个虚阶,先让陈师傅入了文渊阁再让陈师傅乱跑不好吗?对了,弟,你想给陈师傅拟什么谥号?”
胤礽:“啊?”
胤禔道:“陈师傅之后若不出问题,一个文贞稳了吧?”
胤礽道:“低了吧?”
他记得历史中陈师傅的谥号就是“文贞”。现在陈师傅比历史□□劳大得多,还是“文贞”就很不妥了。
不过文贞在明清的谥号规则中,已经是第二档的谥号,往上就是“文正”了。
因范仲淹范文正公声名在前,又有司马光“文正是谥之极美,无以复加”的评价,所以明清帝王不会轻易给出“文正”的谥号。
胤礽道:“只以陈师傅目前的功劳,我也想为其争取一个‘文正’。不过以我之意,‘文正’不如‘忠武’。”
“忠武”是通用谥号中最高的一档。比起“文正”,谥号“忠武”的人都几乎能被民间神化了,如三国时的诸葛亮、唐朝的尉迟恭、南宋的岳飞韩世忠、明朝的常遇春等。
不过在清末的时候,“忠武”的谥号被滥用,才显得逼格低了一点——除了道光年间给的“忠武”勉强还算得上对大清有保国之功外,剩下的“忠武”,都是批量颁发给了镇压太平天国起义的将领,那时候“忠武”已经不值钱了。
不过那时候整个封建王朝都不值钱了,依托于封建王浩的谥号不值钱也理所当然,不是“忠武”这个谥号的问题。
在现在,“忠武”还是所有文臣武将最向往的谥号。
费扬古本在腹诽大阿哥和太子怎么能在陈廷敬活着的时候讨论陈廷敬的谥号,这太不吉利了,这两个皇子一点都不尊师重道。
但现在,费扬古只想振臂狂呼,你们也讨论讨论我的谥号啊!我也想要“忠武”!我一个武人,不害怕什么吉利不吉利!
“‘忠武’啊,现在的陈师傅还不够格得到‘忠武’的谥号。”胤禔用袖子擦了擦嘴,“我挺够格,以后记得给我谥号‘忠武’。”
胤礽道:“大哥,你是宗王,谥号规则和大臣不同。你看‘贤’如何啊?”
胤禔道:“不如何,我就要忠武。宗王又不是没有两个字的谥号。”
胤礽道:“真不合规矩。要不我再给你加个‘懿’?懿贤亲王如何?”
把十二弟和十三弟的谥号加起来给你,求求大哥你别作了!
胤禔摆手:“没得商量,除了‘忠武’什么都不行。你大哥我难道还抵不过一个诸葛亮吗?”
胤礽:“……”这要弟弟我怎么回答?
费扬古:“……”太子殿下,您要坚持住!千万不能让大阿哥这个不要脸的得逞!
胤禔和胤礽吃饱之后,就出门遛弯。遛弯的时候还在讨论谥号的事。
陈廷敬远远看到太子来了,本来走过来打招呼。
刚走近,陈廷敬就听见他俩居然在讨论谥号,顿时眉头青筋暴绽,想随手捡起一根树枝当戒尺,打烂这俩家伙的手板心。
哪有活着的时候自己讨论自己的谥号!你们俩才多点大!太不吉利了!
而且哪有宗亲谥号“忠武”?!大清宗亲的谥号都是跟着帝王谥号走!!“忠武”是大臣的谥号!!
胤禔见陈廷敬手抬了起来,条件反射拉着胤礽就跑:“快逃!陈师傅生气啦!”
胤礽脑子放空跟着胤禔拔腿就跑:“嗷!”
看见已经很大两只皇子手拉手逃跑,陈廷敬愣了一会儿,不由扶着腿笑弯了腰。
他转头对混入了文臣中的曹寅和纳兰性德笑道:“他们怎么还和小时候一样?”
曹寅笑道:“太子殿下说,这叫条件反射。陈师傅在大阿哥和太子殿下小时候打过他们手板心?”
陈师傅回忆起曾经和皇子上课时的情形。
“皇上确实给了我们惩罚皇子的权力。师傅们都不敢用,若用了,皇上其实反倒会生气。有次我气急了打了大阿哥的手心。皇上就要打我板子。”
陈廷敬想起那时候的自己,虽然只是几年前的事,却仿若隔世。
“太子和直亲王扑到我身上,和皇上据理力争。后来皇上便真正同意我们可以管教皇子了。不过我们都还是很少打皇子的手心,想让伴读代替。只是直亲王耿直,说要打就打他,打无辜的人干什么。”
陈师傅回忆完,失笑:“好像我确实是打大阿哥手心最多的人。但太子的手心,我可没打过。都是太子主动为大阿哥分担。”
倒是当时在畅春园太子和直亲王据理力争的时候,气得皇上拿着皮鞭追着他们抽。
估计真正会打太子的,只有皇上。
两位皇子被皇上追得上蹿下跳,最后上了树,在树上做鬼脸嘲讽皇上,把皇上气得要砍树。
陈廷敬从挨打的凳子上站起身,捋了捋衣服的褶皱,仰头看着两位皇子努力气死皇上。
皇上把鞭子一丢,对他说,揍,以后使劲揍,再不拦他。
当时,他真的想大笑,好不容易才忍了下来。
“太子殿下和直亲王都长大了啊。”陈廷敬怀念道,“才几年,他们都快比我高了。”
曹寅道:“长大了也是这样,太子殿下和直亲王估计一辈子都是这样了。”
纳兰性德点头:“太子殿下和直亲王,确实是三岁看到老的典型。”
陈廷敬再次失笑,笑了好一会儿,才道:“走吧,他们闹他们的,我们还有得忙。”
曹寅和纳兰性德点头,继续巡视工地。
三位文臣重新投入工作,围观群众大气都不敢出。
这陈大人究竟是何等身份,连太子殿下和直亲王都会被吓跑?
陈廷敬第二日工作时,发现所有人都对自己诚惶诚恐。
他细问之后发现,自己的名声莫名被妖魔化了?
陈廷敬摸摸胡须,哑然失笑。
这哪是直亲王和太子殿下怕他,两大孩子就那玩呢。
陈廷敬没有解释。众人的敬畏,会让他的工作更加顺利。
那就谢谢太子殿下和直亲王的玩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