遍地横尸,躺的都是他昔日的伙伴。
左边那个媳妇刚生了女儿,还未来得及回家看一眼;右边的是个十八岁的少年,连媳妇都没娶,性格腼腆,一笑就会露出两个小酒窝……
心已经痛到迟钝,痛到失去直觉。
他像个失了智的痴儿,一边挥刀砍人,一边喃喃地念道:“加油啊,诸位,打赢了我们就能回家了。”
“我娘还等着我给她带襄城的大芒果呢。”
一道寒芒擦过耳畔刺向脖颈,刀落的那一刻,他看见了身边战友放大的瞳孔,还听到了许多句“小心”。
可是躲不及了,他也实在没力气躲了。
就这样吧。
意料之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电光火石间,另一道白光飞来,打落了横在他脖颈处的大刀。
一个身穿黑衣的年轻女人踏着熹微的晨光走到他面前,白皙的手掌握着对短剑,姿态豪迈,如话本中来无影去无踪的女侠客。
陆岩从低迷的情绪中惊醒,挥刀砍掉两个傀儡人的脑袋,问那女人,“你是?”
“一个罪人。”方影儿念出四个字,挥剑与傀儡人们缠斗起来。
罪人?哪来的罪人?
陆岩没有时间追问与思考,随手捡了把刀,重新加入了战斗。
山谷外,胡先锋及其同门截下一批追上来的傀儡人,两方人激烈地打斗起来。
很快,胡先锋等人落了下风。
两名门生倒在傀儡人刀下,胡先锋也被砍伤了胳膊,剩余十几人同时挡在他面前,要他和其他百姓一起离开。
胡先锋一把推开面前的干瘦男人,厉声斥道:“笑话,我胡先锋何时成了贪生怕死之辈?要生,我们胡家武馆的人一起生;要死,大家一起死!”
“为拯救百姓而死,入了地府,阎王爷也要敬我们三杯!”
干瘦男人抹掉脸上血渍,声音豪迈:“那就干吧!什么傀儡人、木头人,干就完了!”
战斗继续,比最开始还要激烈。
因为每个人都抱着必死的决心,没有退路,自然要全力以赴。
再往前,是拼命逃跑的百姓,罗大山和张叔扛着木棍走在队伍末尾,时刻提防着傀儡人前来偷袭。
忽然,道路旁茂密的草丛传来一声异响。
循声望去,一个被砍断双腿的傀儡人正匍匐在草丛中伺机而动。
罗大山几乎瞬间反应过来,挥动木棒向那傀儡人头上砸去,嘴上骂骂嘞嘞道:“敢偷袭你爷爷我?做梦吧,你爷爷就是玩这个长大的!”
一棒子下去,直接砸歪了傀儡人的脑袋。
罗大山心中得意,忍不住回头向张叔炫耀:“张老头,看到没,我干掉了一个傀儡人!”
话音刚落,草丛中又传来一声响动。
另一个缺了半个身子的傀儡人如蚂蚱般一跃而起,手中长剑笔直地扎进罗大山的胸膛。
“罗老头!”张叔瞳孔一缩,痛呼出声。
队伍末尾的百姓闻声而动,疯了一样扑向那两个傀儡人,拳头、木棍,接踵而至。
哪怕是强大的傀儡人,在绝对的压制力下也无法逃脱。
罗大山倒在草丛边,望着东方天际红艳艳的太阳,往事一幕幕打眼前闪过,他合上眼,轻轻地笑了。
“我这一辈子啊,种过地、逃过荒、杀过山匪、打过叛贼,最后还当上了管事,属实没白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