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种情况是中立,这是大部分河湟蕃部所持的态度。他们派出的多半是庶子、侄子以及普通青壮。这些人跟随秦王殿下回到本部,以甲户、百户等身份分掌本部各帐,实际掌握了本部的实权...”
“那部落首领和嫡子呢?”李清臣大惊失色地问道。
“听说部分被迁至关中,大部分还是照旧。”李简含糊地答道。
可是在座的都是宦海浮沉的老手,这些套路如何不懂?那些部落首领和嫡子等亲信,表面上地位依旧,但实际上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那些回来的甲户百户,跟随朝廷和秦王,大破夏军,立下赫赫军功,威望服众。而且身后有数万出生入死的同袍和强横的朱雀旗做靠山。
蕃部多未开化,畏威不畏德,只崇尚强者,自然对这些甲户百户心服口服。
如此一来,部落的人心、实权慢慢地被那些甲户百户掌握。而且朱雀旗各翼各千户肯定得了密令,会暗中帮助这些甲户、百户掌权。到时候上下其手,自然能架空部落首领及其亲信,进而把他们排挤走。
看到众人的神情,李简知道自己必须再补充一些信息。
“...那些部落首领要是想重掌部落实权,只有跟随大军,在征讨中立下军功。也有部分部落首领,见势不妙,主动带着嫡子亲信,迁居关中诸州县。这些人相比前面那些迁居者,得到厚待...”
“这怎么能行!如此乱来,纲常礼数何在!”李清臣嗖地站起来,气得胡须在空中一抖一抖的。“秦王行此无君无父之举,居心叵测!”
看得出,他更加厌恶赵似。
“纲常礼数?你跟那些蕃部讲什么纲常礼数?他们识字吗?”章惇毫不客气反问道。
“不识纲常礼数,就更要好生用圣贤道理教化他们!”李清臣反驳道,“只要持以仁德,那些蕃部自然能被感化。秦王殿下却逆势而行,做违背纲常礼数的禽兽之举!”
最后一句,李清臣都要吼出来了。
“荒谬!那些蕃部粗鄙野蛮,与野兽无异,持以仁德去感化他们?李相,你是想学佛祖以肉身伺虎啊?必须先用刀子让他们臣服听话,再加以教化。孔先师当年游学列国时,除了书,还随身带着剑!”
李清臣的脸气得五彩斑斓,最后狠狠说了一句,“不与禽兽为伍!”拂袖而去。
看着他的背影,章惇也没有出声挽留,只是冷冷一笑,“道不同,不相为谋。三郎,四郎,进来为诸公换新茶!”
章授、章援从侧门进来,为众人换茶。
看着两人忙碌的身影,大家心里明白,岌岌可危的章李关系,今天终于破裂了,两位执相,最终决裂了。
其他人都没有显露出异常的神情,身为章惇忠实跟随者的黄覆,心里却十分焦虑。
章惇跟秦王关系一直很差,两人甚至在垂拱殿上拳脚相加,大打出手。这一点是众所皆知的。现在又跟清流代表的李清臣闹翻,意味着跟士林主流也分道扬镳。
章相,你这是要做孤臣啊!到时候官家一去,秦王继位,该如何是好!
你自己都说,秦王赵十三,可不是先帝和官家那般心慈手软的人。难道非要闹个家破人亡才肯罢休吗?
黄覆也知道,现在这场合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他需要等待合适的时机和地点,好好劝一劝章惇。
“李十五郎,你继续说。”章惇等两子换好新茶,又开口道。
李简低着头,应了一声。
“是!章相,诸公,在下现在说河湟蕃部的第四种,就是死心塌地跟随夏国,与我大宋为敌。这类蕃部也不少。秦王殿下率领得胜大军直接灭了他们,杀了首领头人,分了部众。这叫去尾。”
听到这里,黄覆心里更加焦虑。
到时候秦王继位,他带着一群从龙之臣,会不会把章相和自己也掐头去尾?
李简的声音还在继续。
“章相,诸公,这些只是在下根据获得的信息,胡乱猜想的。秦王殿下具体如何操作的,在下只能窥得少许,其中还有许多玄妙之处,在下不得而知。”
“在下只知道,秦王殿下能短时间征召数万蕃部骑兵,而后又能顺势将二十万帐蕃部编为朱雀旗七翼,归附王化,除了殚精竭力之外,肯定也是用了许多手段...”
李简说完,章惇点头称赞,“李十五郎能从小处推测出大处,这份眼力心思,了不起,你确实是位人才。”
“谢章相缪赞。”
章惇挥挥手,继续说道,“李十五郎说得没错,秦王殿下能征召蕃部骑兵,进而收编他们,为我大宋所用。心智、手段、魄力,缺一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