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佩孚烦躁地跺了跺脚。他要控制岭西火车站不受俄军炮火威胁,给从哈尔滨方向开来的大军提供足够大的空间让他们可以从容集结、展开,这就意味着他的防线拉得很长,每一条线上的兵力都很单薄。不客气的说,他已经把第十一标每一分力量都用到了极致,现在三营顶不住了,一营二营的处境也好不到哪里去,别说支援三营,这两个营能顶住俄军这轮攻势他就谢天谢地了!
必须支援三营。
可是,上哪调兵去支援他们?
他咬了咬牙,叫来警卫连连长:“留两个人跟着我,你带其他人上去支援三营,务必把俄国鬼之这轮攻势打下去!”
警卫连连长说:“两个人怎么够?起码得留十个人才行啊!”
吴佩孚说:“两个人就够了,别废话,赶紧上!”
连长拗不过他,只好给他留了两名枪法最好的警卫员,自己亲自率领警卫连主力顶着嗖嗖乱窜的炮弹向三营据守的高地杀去。
正如通信兵所说,三营的防线现在主要是侦察连在守,他们全营三个步兵连加起来也只剩下一百五十多号人了,而且还多半带伤。侦察兵以一挡十,拼死阻挡着俄军的攻势,轻机枪打到枪管发红都没有停止射击。警卫连连长赶到的时候看到一名侦察兵双眼都被炮弹炸瞎了,血流满面,可即便是这样也没有下去包扎,而是在脖子上挂着一篮子手榴弹,背靠战壕壕壁,不断拉火照着俄军所在的方向猛扔。没有人知道他是怎样忍着眼珠子被弹片打烂的剧痛,不要命地向俄军投弹的,想必支撑着他在失去双眼之后继续与俄军拼杀的,并不完全是袁世凯许诺的重赏。
这是一种看不见摸不着,但又可以感受得到的、无法量化的东西。有了它,懦弱的绵羊将化身为嗜血的雄狮,瘦弱的士兵会化身为一座大山,挡在敌军前面,虽死不倒。清军没有这种东西,所以他们在面对列强的时候一触即溃;黑衣军有它,所以所向披靡,从江南打到河北,罕逢敌手。而北洋军……在跟俄军无数次血战之后,也开始拥有它了。
一名俄军士兵跃入战壕中,挺着刺刀向那名双目失明的侦察兵猛捅过去。警卫连连长抬手砰砰砰三枪将他撂倒,纵身跃入战壕中扶住那名扔光了手榴弹,正在地上摸索着要找别的武器继续打下去的侦察兵,大声说:“来一个人把他扶下去好好救治,一定要保住他的眼睛!”
一名肩部中弹,鲜血浸透了半边衣衫的侦察兵柱着打光了子弹的步枪走过来,声音沙哑:“我来吧!”
连长看了一眼他那个鲜血正带着骨沫汩汩而出的伤口,说:“路上小心!”
那名伤兵说:“有数!”扶着双目失明的战友朝交通壕走了过去。连长目送他们走入交通壕中,松了口气,指挥警卫连的士兵们与俄军展开激烈的厮杀。俄军像下饺子一样跳入战壕中,警卫连的战士们用毛瑟手枪和手榴弹招呼他们。他们的标配是每人一支毛瑟手枪,弹容量为二十发,火力极猛,在战壕中更是如渔得水,俄军基本上是进来多少死多少。
拼杀得正凶,数架飞机突然从战场上空掠过,航空机枪照着疯狂向战壕涌来的俄军发出死神的狞笑,子弹泼水般泼落,将俄军士兵成片扫倒。俄军一时乱了阵脚,不由自主的停下脚步,抬头望向天空,只见……
数以百计的战机正一波接着一波从崇山峻岭之巅俯冲而下,对着俄军疯狂投弹、扫射。这是从免渡河镇那边起飞的空军,他们在俄军败局已定之后就陆续退出战场,所有人员和装备均搭乘火车开赴东蒙前线。经过一个星期的努力,他们利用免渡河镇外一个大湖泊建立了临时机场,那个湖泊从湖面一直冻到湖底,冰面极为平整,飞机起降都非常便利。忙碌了这么多天,他们终于可以出击,将成吨的炸弹砸到俄国人头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