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政骞尧就蹲在纸墩里,一张一张地翻着那些落满尘土的表册,有用的整理出来,放到一边,户籍、军籍、刑狱、赋税、仓库缴纳分成了好几堆,一撮一撮摆在脚边。
一天了,没吃饭了,肚子在咕噜咕噜地抗议,宗政骞尧才想起来,午饭没吃,晚饭也没吃,早饭……早饭时和慕容潇潇干了一架,也没吃。
想什么来什么,夜深人静,门开了,是奚角,他手里拎着两个油纸包,和一瓶酒,走到宗政骞尧面前,放下油纸包和酒。
“大哥,吃点东西吧,我也不知道你爱吃什么,就自己做主给你买了点。”说着他打开纸包,是一只烤鸡和牛肉,还有几张大饼。
宗政骞尧看了看,道:“你今天晚上值夜?”
“嗯,就我一个人。”奚角道。
“你怎么想起来买这些东西?”宗政骞尧一头雾水,虽说饿了,也得问明白了再吃不是。
“大哥,上次,我……我实在是对不起,我下手可够狠的吧?”原来他是来道歉的。
“你说上次打丘八和我那回?都过去了,再说你也是迫不得已,我不会怪你。”宗政骞尧诚恳地说道。
“大哥,那太好了,我真是……当时我都给吓傻了,把我吓的,我就感觉我头几下挺使劲,后来……后来就……没使那么大的劲。”他断断续续地说道,语气里充满了歉意。
“我知道,虽说我迷糊着,但是也能感到你们下手没那么重,能感觉出来,都过去了,别放在心上。”宗政骞尧劝着他。
“大哥,来,我给你满上……”奚角把酒起开,倒到一个小杯子里,从油光锃亮的烧鸡上撕下一条鸡腿,递给了宗政骞尧。
宗政骞尧也没管那么多,接过鸡腿,大快朵颐起来,牛肉新鲜的还带着热气,配上黄柑酒,美不胜收!
“你也吃,别光看我吃,来,大家都是穷苦出身,谁也不比谁高,你别大哥大哥的叫,就叫我长啸就行了。”宗政骞尧看着他道。
“我觉得你比我们有担当,还敢给丘八出头,比我们有骨气的多了。”
“大家不团结,那还不让人欺负死了,对了,丘八的伤好的怎么样了?”宗政骞尧问道、
“我们穷苦人家哪能待的起,他已经能来干活了,今天他休息,他要是听说你回来了,那还不高兴死。”奚角笑着说道。
“哦,好,奚角,你说这府衙办的案子都在哪里做记录?”
“衙役必须有吏房开出的差票方可执行公务,同时还有负责拟写刑案公文,并办理在押犯人清册,治安状况详文及自理案件循环簿卷宗,结案后整理通案材料,入档封存。”奚角说的认真,宗政骞尧听的也很认真,他想问周启川的案子是不是在这也有记录,但是转念一想,太唐突了,就没张口。
“我来帮你吧!”奚角站起身,开始梳理那些册子,纸张。
宗政骞尧捡起地上一个无名册子,翻了翻,里边突然掉出一张竹纸,他拿起来正反一看,没有什么字,就放到了自己的胳膊下垫着,省的把衣服弄脏了。
奚角把远处的册子纸张都捡到一起,两人翻看着。
夜已深,架阁库的灯熄灭了,宗政骞尧捡了个平整的地方躺下,今晚不用回府,回去也睡不了多大一会儿,还得来干活,争取明天早点干完活,早点回去。
也许是累了一天了,他躺下就睡了过去,半夜的时候,门外似乎有动静,他觉得自己是在做梦,梦里一个猛兽朝他扑过来,一下子把他吓醒了,他很疑惑,刚才的动静似乎就是门外的,他披衣起身,悄悄地朝门外走去,猛的一开门,一只猫“喵”叫了一声,窜的不知所踪。
屋外,天上的月亮刚过了满月,还看不出亏相。
凉丝丝的感觉,他顿感周身舒畅,一颗心只有在夜里才显得那么平静。
英王府里,四面的窗户都遮着窗帘,密不透风,帘子一动,常彪进来了。
“殿下,那个黑衣女孩今早和宗政骞尧分开了,两人吵的不可开胶,还打了起来,所以,这次她没跟着宗政骞尧回来。”常彪揖了一下,说道。
“哦?没跟回来,那你们派人跟上她了?”英王的眼神向一把钩子,要把常彪看穿。
“回殿下,派去的人跟了一段,后来……后来……就跟丢了。”常彪不得不说道、
“你的人还能不能用心点?”英王瞪着他道。
常彪站着一动不动,道:“请英王惩罚!”
“我罚谁呀?你吗?”英王把手里的茶碗朝桌子上一顿,茶都溢出来。
“那个野人在干嘛?”他又问道。
“回殿下,那个乡下野人今天去了衙门被打发到架阁库干活。”常彪禀道。
“哼!让他死那吧。”英王冷冷道,牙缝里都渗着恨意。
“是,殿下。”常彪揖了一下,出去了。
夜半,宗政骞尧想着周姑娘的爹到底是得罪了什么人,才会被加害,王大柱和她娘又是因为什么,这些疑问在他心里久久不能解开,想着想着他又睡过去了。
屋外,黑影悄然靠近架阁库,似乎肩上还拿着什么东西,只见两个人站在门口,听了听,又朝四外看了看,打开手里拎的东西,洒到地上,点燃松油一扔,瞬间起火了。
大火烧的很旺,一会就窜上了房顶。
“着火了!着火了!……”有人大声地喊着。
“快救火!快救火!”奚角冲进门里,寻找着宗政骞尧,把他推醒,火已上了房顶。
宗政骞尧抱着一撂册子冲了出去,又冲进了火海,奚角也来帮忙。
外面的人开始朝房顶泼水,用水桶拎水的,拿着盆子端水的,都上来了,院子里一片混乱。
烧了将近半个时辰,火势渐渐弱了下去,整个架阁库也成了空架子。
宗政骞尧望着架阁库,眉头紧皱。
这火怎么不早着不晚着,偏偏今晚我住这着呢?他疑虑重重,好像没人知道我住这,只有奚角,他不禁扭头看着奚角,奚角被他看的心里直发毛,赶忙说道:“我可是来救你的,你可别瞎琢磨。”
他就坐在地上,哪也不去,等天亮,看看事情得怎么处理呀。
推行官擦着汗,一路小跑,冲到了架阁库门前,他朝库房看着,哭丧着脸说道:“怎么办?这可怎么办?”
“把这个衙役给我抓起来,放火烧库房,该当何罪?”尚坤指着宗政骞尧一声断喝,可惜后面没人动。
“捕头大人,你的意思是我想把我自己烧死在里面?”宗政骞尧反问道。
“你不就是记恨我昨天让你整理架阁库吗?所以你要放火烧了库房,想报复我。”尚坤道。
“我告诉你啊,你可别血口喷人,我昨晚就住在里边,我放火把我自己烧死,你们大家谁见过这样的放火者。”宗政骞尧道。
“传令官到。”外面传来一声大喊。
“府有宗政骞尧者,甚聪敏,宽厚,今特擢司录参军,特此布告。”传令官宣读完,合上纸质公文,递给了宗政骞尧大人。
“大人屋里请。”推行官大人殷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