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纲吉这家伙一大早就来了医院,把我让他带来的衣服放在桌上后就一声不吭的坐在我身边在那里笨拙的削苹果。
我看着他那幅想说什么却犹豫的表情只得叹气。“你想说什么…就直接说吧。”我看着他,他手里的动作一顿。我只好从他手里抽走削皮刀,免得这家伙不小心弄伤自己。
“我……我没有什么要说的!”他把苹果放在一边,双手在衣服上蹭了蹭,语气都是被人揭穿的紧张调子。
我低头看着手里的削皮刀,扯了扯嘴角。“我们来试着坦白一下怎么样?”那柄细细的刀刃上折射出我犹豫不决却显得阴沉可怕的表情,然后因为那上面的水渍而又变得模糊不清。
“坦白……?”他看着我的表情是这样的疑惑而不解。
我放下削皮刀,看向坐在我面前的纲吉。“是啊,坦白。”我看着他,不带任何情绪的,仅仅是看着他。“你……就当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导致现在的我还保持着不清醒的状态,说着糊涂话好了。”
他的目光闪烁,而我却避开了这道目光。“……我…”我以为我要这样坦白说些什么,一定是很难的事情。所以我选择避开他的视线,但是即便如此我却还是有些紧张,双收藏在被子里不自觉得抓紧床单。“我很害怕。一直很害怕。”但是当我真正说出来的瞬间,我的声音却变得平静。“我的性格诡异无常却又习惯逆来顺受。你明白这个意思吗?”
他疑惑的摇摇头,想要说什么却被我打断。
“先听我说,”我伸手挡在他面前,下意识的咬了咬嘴唇。“听我说。”我闭上眼深呼一口气,重新调整好情绪。“其实一直在害怕。明白吗?你会逐渐成长,身边会拥有朋友甚至是喜欢的人。”我说到这里时,他似乎想要打断我,却没有开口。于是我继续说了下去,“他们会了解你的喜好,你的不安甚至是和你拥有共同的回忆,但是我却只有你一个。”
我知道我一直在担心什么,害怕什么。
但是从不表于人前。正如我一直明白我自己的性格充满危险却显得温顺一样。
我再次深呼一口气,像是为了缓解这份压抑而不安的情绪,病房内的灯光似乎也顺应着这份情绪而黯淡了几分。“我一向性情诡异而喜爱迁怒,但同时在人前我却习惯顺从。你明白么?我会因为某些事情而产生不好的甚至是危险的想法,但因为我习惯顺从所以从不露于人前。”我将目光投注在远处的墙角,突然觉得很空。“我向来逆来顺受,所以很少有人知道其实我本性糟糕不堪,而且情绪难以控制。”
我重新看向他,面带微笑。“所以我会更加害怕。我在害怕有一天我会失控,也害怕…”
他的脸上尽是疑惑,于是我干脆换种他能够明白的说法。“很不明白我说的什么是吗?其实我也不明白我究竟说什么。我只是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里和你在一起,就和我们以前那样生活。然而当你的身边聚集了许多朋友,但是我却只有你一个。除了你之外谁也不知道我的存在,而你却有很多人。你明白么,从十年前我们在一起的那时开始,我只有你。”
他是受到冲击一般,惊讶的抬起头看着我,眼里的震惊与喜悦完全无法遮掩。
“……但是这对我来说,并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就像你曾经害怕被我吞噬一样,我也害怕过。而且我知道我的性格,以前或许还好,现在却开始有些不受控制。所以说、”我害怕的并不是性格上的不稳定而伤害到谁,毕竟我总是在怪罪他人之前先选择怪罪自己,但是我最害怕的还是……
“我害怕哪一天你会因为和我持有不同的观点而且无法调和,最后我们只能走向两端。这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因为我们一向习惯等待其中一方。不是吗?”我看着他,等待他的回答。
他没有表示否认,过了很久才闷声点头,而我只是笑。
“其实十年后那次,那个女人和你说的那些话,一直是我在害怕。我不想和人分享,习惯自我思考以及逃避。可是我也明白…这样下去的话……我一定会导致失衡。”我下意识的伸手抓着脖颈,却被他用手握住手腕,就这么扯到他边上。我没有拒绝他的行为,仍由他将我的手放在床边,看着他将他的手放在我手背上。“失衡之后,我说不定会选择…选择一些很不好的行为。尤其是在几乎没有人约束我的现在。”
“没关系的,就算零失衡什么的……”他抿了抿嘴,有几分犹豫。但是他看向我的视线却十分坚定。“就算是这样…怎么说呢,我也还是觉得没关系什么的。虽然这种想法有点奇怪而且违背一般常识,但是我的确是这么觉得的。我喜欢零,而且都觉得自己的喜欢到了一种接近…呃…说病态似乎太严重了,总之就是那样…不太正常?…这样的感觉。”
这次轮到他看着我。“而且我昨晚做了一个梦,似乎是零的过去。我觉得零会这样说不定就是这个原因啦,比、比如说被扇巴掌什么的……先说明我不是故意看的!”他说着大叫一声缩成一团用手挡住脸,似乎十分害怕我会忽然对他做什么。
“……你这是什么动作…”我看着他略无话可说。然后歪头仔细想了想,大约明白他说的什么。“扇巴掌…我想起来了,我的确是看到有这个情景。不过那个绝对不是我。”
“诶?!!”
我冲着他脑门上就是一拍。“叫什么啦。我不久前做过和你说的类似的梦。但是我没有被人扇巴掌的记忆,而且梦里面好多事情都让我有很大的违和感。”
“违和感?”他这次挑高眉毛,一副弄不懂的模样。
“简单说就是让我有种看着家庭剧的感觉啦。虽然我对以前的事情都不大记得了,但是偶尔还是会有模糊的印象啊。我也就是被我…我爸用…”我比划了一下粗细长短。“大概五厘米厚的木板打过,最多的是被罚跪啦。就是那种让你直挺挺的跪在地上不许动然后听训的。”
他这次完全瞪大了眼睛。“那个不是比扇巴掌更加可怕吗!?”
“诶?有吗??至少我没感觉有什么违和的地方啊。但是我是绝对不会被我妈妈扇巴掌的啦。”我对这个能保证,“我不太知道你觉得我的性格是怎么样的,但是我其实算那种…唔,有点睚眦必报的类型?我有过被男生逗弄然后把男生咬出血大哭的记忆哟。而且要是父母吵架的话,我一般都是自顾自的玩来着……这样。”因为这方面的记忆并不是很明确,所以我说这句话的时候倒也没有否认没扇巴掌那样来的确定。
“………可是不管怎么说,被用木棍打比扇巴掌可怕多了吧…”纲吉满脸的难以置信。
“会吗?我觉得很正常来着?不过也就被打过一次,打手板那样吧?然后我记忆没出错的话,我似乎把那个木棍给塞垃圾箱了。记忆最惨的一次是被我爸拿着皮带围着满屋子的追。然后还有一次被打似乎是被拿着晾衣架打,那次似乎是我瞪着我老子然后我老子怂了。”我耸了耸肩,“目前关于自己的记忆差不多就这些。”
“……零你究竟是想起了多么可怕的事情…不…为什么这么可怕的事情腻害当做理所当然啊!”他颤抖着手指着我,脸上全是惊恐。
我嫌他的手碍眼于是挥手把他的手压了下来。“棍棒底下出孝子啦,或者打是亲骂是爱啦,更或者不严打不成才…这样?”
“…………”纲吉睁着一双死鱼眼看着我,随后默默地捂住脸。“这样可以吗这样!那我梦到的究竟是什么啊喂!”
我想了想,觉得有一种可能能说明那个梦。“有可能是这个妹子本来的经历?……不过我实际上还是觉得是八点档电视剧看多了的后遗症。”
“那关于那个父亲、”他说到这里忽然表情一变连忙低下头不再说话。
我伸手顺了顺他的头发,倒也不在意。“那个似乎是真的。而且我之前对你莫名焦躁的原因大概也是因为你的…那谁回来了让我有点那样吧?”说那两个字的时候我有点喊不出口的感觉,于是干脆略过。“反正梦里的事情大多没有什么定向。”
他鼓着脸一副略不高兴的样子点了点头。
“对了,我要出院。我不太喜欢医院的味道耶。而且身体也没什么大问题的样子。输液也只是为了身体营养什么的吧?又不是因为生病。”说着我就要拔掉手臂上的注射针然后下床,纲吉看到我这样子连忙扑过来想阻止我却不小心绊倒,直挺挺的朝我压了下来。
“好疼疼疼……快起来啦!”我龇牙咧嘴的干嚎,用手拍打他的背。
他立刻爬起来却瞪大双眼指着我的手背,“血、血倒流了?!”
我低头看过去,发现可能是刚才纲吉一扑过来正好压在我的手上,然后我又乱动导致血液倒流进了输液管。“……纲吉你这家伙!”
“对不起嘤嘤嘤!”纲吉这家伙这次是真的哭了,甚至还往后蹭了两步。
我看着输液管,一咬牙干脆把针头利索的拔了出来。但可能是因为用力过大的原因,针孔附近立刻渗出了些血,没多久手背那块居然淤青了。
“我是为什么放弃治疗……”我凄惨的望着纲吉,然后将针丢到一边,利索的把纲吉带来的衣服换掉,然后准备下床走出去然而我刚一下床,身体就往下一坐。“…纲吉。”
他听到我喊他立刻转过身,看着我苦兮兮的坐在地上立马扶着我。“怎么了?零不舒服么??”
我摇摇头,有点犹豫的开口。“你…你背得动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