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好的下巴被越锡廷右手的虎口紧紧握住,属于男人微冷,粗糙的温度直侵她的皮肤,陌生的排斥感从心底升腾。
眼前的这个成熟,冷然的男人不再是以前那个会温柔哄她的越哥哥了,现在的他黑眸覆盖上一层冰霜,看她的眼神带着上位者对下位者的疏离,轻启薄唇,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像是最锋锐的刃刺开她的肌肤。
也许这才是真正的越锡廷,除了心上人,他可以对任何一个“别人”残忍,她曾好也不例外。如果再惦记着那些年的对他的喜欢以及他为达目的而对她的好,她太失败了。
她必须彻底清醒,她曾好对越锡廷而言不过是个“道具”,失去利用价值后,她和陌生人无异。
“我爸爸是输了,但他输得光明磊落。”曾好的眼眸亮如火炬,清晰而坚定,“你很有手段,也很有本事,但不能否认你赢得卑鄙龌龊。”
当年曾明熙是多么信任作为职业经理人的越锡廷,所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他是个宽厚,开明的老板,既然选择了越锡廷,给了他充分的信任和实权,可以说当年公司上下的项目决策权,财务状况,商业机密,越锡廷都了然清楚,他在曾明熙面前的态度不卑不亢,更是赢得了他有些偏心的赏识。
曾好是曾明熙唯一的爱女,作为父亲,他对女儿百般呵护,对女儿的情绪观察入微,又怎么会不清楚曾好心里那点“小盘算”?
曾明熙早看出曾好对越锡廷的少女情怀,作为一个开明,民主的父亲,他虽不鼓励女儿早恋,但也不会插手反对。
显然,是女儿主动,越锡廷被动的,这点让曾明熙对越锡廷又多了一层好感,在这个浮躁的社会,越锡廷对曾好的“不积极”,正显示出他某方面的明亮品格。
甚至,相比那些嚣张骄纵,不可一世的富二代,曾明熙觉得睿智,低调,务实的越锡廷更符合自己对未来女婿的想象。
于是,他默默纵容了曾好和越锡廷在自己眼皮下的来往,他从不点破,心里带着一点期待地静观他们发展。
只是有时候,他会旁敲侧击,问曾好周末和谁一起去玩了,曾好总是有些不好意思地摇头,在他的笑声中,又忍不住承认“越哥哥带我去天文博物馆,他还亲手教我做望远镜。”
“第几次了?怎么总和他出去呢?”曾明熙莞尔。
“我和他处得来啊,他好聪明,对我也耐心,会陪我玩,还会回答我各种古里古怪的问题。”曾好说话的时候,耳朵上浮上浅浅的红晕。
“锡廷的确很优秀,你和他处在一块,我很放心,不过要掌握一个度。好好,你虚岁才十七,还太小了,你懂爸爸的意思吗?”曾明熙看着女儿的眼睛,语重心长道。
曾好点了点头。
当时她青春正好,就如同那句话说的“天总是那么蓝,日子总是过得那么慢”。想到未来,考上大学后可以正式成为越锡廷的女朋友,拉着他的手光明正大地去约会,跟着他去看美好的山河风情,她心里甜蜜又迫不及待。
却万万没想到,就在她高考前半年,曾明熙的企业缠上了“侵占商标”的丑闻,随即而来的是一个重大项目决策的失败,一环扣一环,最后大厦一夜倾塌,而这一切的幕后操纵者正是越锡挺。
……
“卑鄙龌龊?”越锡廷咀嚼这四个字,忽而勾唇一笑,“好好,你太稚嫩了。你以为这个世界非黑即白?你以为所有的竞争都是遵循明面上的规则和制度?错了,这个世界只看结果,只要赢了,你就在万众之上,享受所有的光环,有谁敢质疑你一句?又有谁会追问你是怎么赢的?”
“对,你城府极深,在你的心里,根本没有道德两字,你可以为达目的设计一切,包括欺骗一个十七岁女生的感情。”曾好说,“是我以前太傻,没分辨能力,不过现在,我完全清楚你是个怎么样的人,绝不会再主动来黏你,也麻烦你看到我也绕道走。”
越锡廷收敛笑意,手上的力道又使劲了一分,修长,雅致的关节微微凸起,显示出他潜藏的怒气。
他很不喜欢曾好这个样子对他说话,这些年,有谁敢用这样的语气和他说话?何况这个人还是当年一直缠着他,甜腻腻地喊他越哥哥的曾好。
“谁教会你这么泼辣的?”他逼近她,眼眸的凛然在她瞳孔放大,声音低低中带着一种无可名状的压迫感。
曾好心生恐惧。
幸而下一秒,越锡廷口袋里的手机铃声响起,随着一首甜美的香颂,他知道是谁的来电,松开了曾好的下巴,眼睛却未离开她的脸,伸手取出手机,按下接听。
曾好趁机用手挡开他的另一条手臂,闪身离去。
越锡廷第一时间转过身,盯着她的背影。
“锡廷?你还在酒店?”女孩轻柔,可爱的声音从那一头传过来,及时提醒越锡廷回神。
“对,还需要一个小时的时间,等忙完了我就来接你,一起去塞纳河用餐,我已经订好了位置,吃完后你要看电影,逛街或者游船,我都陪你。”越锡廷的声音很温柔,带着缱绻的情意。
“难得越总有时间陪我,我是不是应该感到荣幸呢?”
“又吐槽我啊?哪一次不是忙完了就及时来陪你的?”越锡廷笑声略带沙哑,“哪里敢忽视我的辛小姐呢?”
对方又说了几句,越锡廷以一个轻KISS结束通话,站在原地沉思了一会,径直朝长廊的左边走去。
正巧秘书迎上来:“越总,程总正在一号会议室在和慕一洵大师洽谈艺术画廊的合作项目,您要过去说几句吗?”
听到慕一洵的名字,越锡廷目光微折,随即摆了摆手:“既然程总是这个项目的总负责人,那就由他全权负责,我不会干涉。”
*
曾好跑去酒店对面的便利店买了烟,回到会议室,放在慕一洵手边。
慕一洵接过后,放进口袋,继续翻阅合同,详细地看里面的条款。
“如果您有什么问题或者条件,大可以提出来。”程总说,“我们诚意十足,这个数字已经可以破本市艺术圈商业项目的资金的记录了。”
“不是价格的问题。”慕一洵低声道,随即继续认真地阅读条款,没有再说话。
程总笑了一下,拿起茶杯轻抿了一口茶。
直到四点多,慕一洵才签字,程总和其他名在场的高管纷纷起立,和慕一洵握手,表示期待合作愉快。
“她是我的助理,如果有什么细节上的问题,可以找她商量解决。”慕一洵将曾好推出去。
曾好取出名片,递给他们,自然也看出了他们目光中的疑惑。显然她太年轻了,不足以取得他们的信任。
“如果不是非常要紧的事情,不需要联系我本人。”慕一洵说话的时候态度郑重,不像是开玩笑,“我在工作时间,手机是关机状态。”
这下,几位高管才微微点头,笑着和曾好握手。
似乎经过刚才越锡廷的那番话,曾好现在内心平静,也不如刚进来时那么紧张,反而显得从容自信,主动和他们寒暄了几句。
回去的路上,慕一洵没说话,曾好也一样。
只是在一个红灯过去后,慕一洵意外地开口:“你不喜欢润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