辘轳
2006年,抽空给自己来了次旅行,却在旅途的偶然间,无意化解了一桩怨事。那一年,开始有些厌倦这样的生活,与其说是厌倦,倒不如说想逃避,抽了大约一个月的时间,游走在四川、甘肃、川西等地区,走走停停,感觉相当美好。
在成都附近的一个叫做平乐的古镇,迷恋上了那种有别于凤凰和丽江的喧闹,时常被纵横小巷里的川剧唱腔吸引,每天撞钟祈福,喝茶听评书,晴天在小河边晒太阳,雨天在客栈里欣赏水珠飞溅的痕迹,一住就是五天。
却在最后一晚饭馆吃饭的时候,听到邻桌人传言的鬼故事,开始有些坐不住,思索再三,决定前去看看。
平乐古镇在成都的西边,在平乐继续往西,会经过一个叫做邛崃的地方,这次听到的传言,就是发生在这里一座叫天台山的故事。
天台山在四川是座道家名山,虽然在那之前我从来没去过,但是也多少有所耳闻,后来由于地势的关系,冬暖夏凉,于是开发成了一个旅游景区。按理说景区这类人气旺且在山上,很少出现闹鬼的情况,可在头一晚听见邻座说这个故事的时候,还是觉得事情太过蹊跷。
那个人讲的故事是这样的:她的侄女和侄女婿在天台山开了个类似农家乐一样的小山庄,专门接待上山旅游住不到酒店的散客,生意好像还不错,由于山上买菜相对比较困难,下山路途比较远,所以很多人都选择在后山的农家买菜,有时候头一天打个电话说要什么菜,自然第二天菜就送到家里来了,算起来也不是很麻烦。
可是那天他们打电话的时候,平常送菜的菜农电话是其他人接的,一打听,才知道这个菜农突然发疯了。
让家人关在屋里了。由于仅仅是送菜的关系,农家乐的人也没有多问。山上的人本来就不算多,且大多互相认识,于是一些传言很快就开始在附近流传起来。
菜农所在的后山的镇上有一条老街,还保留着四川民居的建筑风貌,一条长长的青石板路,尽头处有一株槐花树,树下有一口最早定居在这里的人们挖的一口石井,早期不通自来水的时候,这口井就是大家取水的去处,直到现在都还有不少人保持着在水井里打水喝的习惯。
奇怪的是,菜农发疯前,就是在这口井里打过水。传言说,有人目击了菜农发疯的过程,据说他提着水桶挂在井口的辘轳上,打了水起来后,吓得桶也不要了,连滚带爬地跑回家,没多久就疯了。
于是很多关于井的传说就被挖掘了出来。有人说从井里打起来的水是血红色的,有人说是遇到“水灵”了。(水灵不是水鬼,是融化在水里,喝起来有种臭鸡蛋味道的灵体。能影响人的大脑和心智,不慎喝到有水灵的水,轻者上吐下泻,重者发疯暴毙。今后再作详细说明。)
流言自来如此,越传越凶,越传越离奇。当人人都对这件事妄加猜测却没有一个正确解释的时候,有人找来木板,盖住了井口。当时我听到这件事的时候,我的第一反应也是水灵,不过水灵一般是出现在流水中,出现在井里倒是还从没听过。于是我当晚就收拾行装。
第二天一早离开客栈,搭了到雅安的汽车,在邛崃下车,再搭了面包车,上了天台山。剩下的路我是搭顺风车去的,不禁要赞叹下山民的朴实,由于只是个后山小镇,找遍整个镇也只找到一家旅店,而且都还是条件很简陋的那种,在这个也许只有几百人的小乡镇里。
我的出现显得非常突兀与不和谐,当晚草草吃了点豆花饭,就开始在街上转悠,试图看看哪里凑热闹的人多,想从这些人口里能不能套点什么消息。
却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这条长街的尽头。看到尽头的时候我将眼前的景象和我听到这件事时脑子里勾勒的画面做了个对比,大致上虽然是差不多,但是有两样东西引起了我的注意,一个是井口边上一块刻有密密麻麻小字的石碑,另一个是距离长街尽头约30多米的木质牌坊。
天色有些晚了,也看不清石碑上的字,往回走的时候总算是看到几个抽着旱烟的老人聚在一起闲聊,于是凑上前去,向老人询问附近有什么好玩的。就这样你一句我一句的对谈间,我很容易就把话题带到了那个发疯的菜农身上。
听这里的老人说,那个菜农祖上是当地最大的一个家族,自己建有祠堂,以前还有一个大院子,牌坊、石碑、井都是在他家祖上院子的范围内,后来经历了土地改革和土匪事件后,家道中落,一个相对富裕的家庭也变得和普通老百姓一样了,甚至推到了围墙,把院子里的单屋卖给了别人,他家自己就住在古井左侧的屋子里,屋后有农田,自己也靠平时从乡亲手里收点蔬菜卖给山下的农家乐,以此维持生计。
老人们并没用跟我多说他发疯而引起的传说,也许见我是外乡人,不愿透露太多,所以我也就没用多问,打算先回旅馆,第二天直接找菜农家里的人打听打听。
这一夜我反复思索着应该怎么问才能让菜农的家人放下防备,实情告诉我。因为我如果不知道具体的实情,也就没办法解决这个问题,这样一来,我上山的意义就不大了。
想来想去,最终还是决定以真实身份向他们说明。第二天一大早,在街上一家饭馆吃了点“油醪糟荷包蛋”,满嘴留香,随后我便直接去了昨晚那个老人说的,菜农的家。
大门紧闭,门口一个看上去80多的老太太,坐在板凳上默默抽着旱烟。我猜想这老太太应该是菜农家里的人,否则不应该这么不识趣的坐在人家门口。
我凑上前去,蹲下来,跟老奶奶打招呼,然后自己介绍自己,说想跟她打听点情况,我说我就是做这行的。说了很久,老奶奶始终冷漠地看着我,一言不发。
我正想着该怎么说才能让老奶奶相信我接纳我,这时候一个提着菜篮子,看上去40多岁的女人走了过来,她很警觉地问我是谁,来干什么。
我猜想她应该是这家的女主人,菜农的老婆或者妹妹,于是我把我的来意如实告诉了她,我告诉她我是重庆过来旅游的人,无意间得知这件事情,就想着来看看能帮上什么忙,我对她承诺我不收什么钱,纯粹只想解决你们家的难题,职业习惯罢了。
话说要真收钱,太烫手,手会发抖的。苦口婆心劝说下,大概这个大姐也想到我确实也没什么好图的,说好点就是能人异士,说得不好点不就是打酱油凑热闹的闲人,不会给她造成什么影响。
这才让我进了屋。进去以后,她给我倒了杯水,尽管我不知道这是不是门口不远那口井里打起来的。我提出想去看看菜农的情况,她拒绝了,说有什么就问她。
从她口里我了解到,菜农算不上发疯,只是被什么东西吓得有点恍惚了。大姐告诉我说,那天她男人去井里打水,把水桶挂上辘轳,放下井里打水上来,一般他们打上来的水都会用手指把漂浮在水面上的苔藓浮萍一类的东西弄出来,但是菜农在弄的时候,却发现水里有很大一堆杂乱的东西,伸手进去抓起来一看,却是一大把头发。
他很奇怪为什么井里会有头发,就伸头到井口去看,看到井底下有个穿白衣,披头散发,脸色苍白的女人,正在井底抬头睁大眼睛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这一下菜农吓坏了,丢了桶就开始往家里跑,回到家开始胡言乱语地跟他老婆说这个事情,大姐说看他的样子真的是吓到了,当时也没听清楚他到底在说什么,都是等到晚上他稍微冷静了点以后,才把事情交代了一下,不过这个时候的菜农,已经因为惊吓过度而精神恍惚了。
大姐说到这里,让我联想到一部日本电影,讲的是一个女孩惨死,然后附身在录像带,看过的人都得死,里面最恐怖的镜头就是她先从井里爬起来,然后走到镜头前,然后从电视机里爬出来。
日本的鬼神文化独树一帜,有他们的绝对玄妙之处,不但鬼分类很细致,甚至有些鬼是被人为的精神创造出来的,尽管我联想到的是这部电影,但是事情还是必须按照实际发生的来判断。
大姐接着说,当晚她发现自己男人开始神经兮兮的时候,奇怪的事情又发生了,小镇街上大大小小的狗,那一晚突然齐聚他家门口,对着井口疯狂地叫,整整叫了一晚上。
于是这怪异的现象引起了当地人的传言,菜农一家人也因此不再和人接触。
然而这个大姐却是对自己男人突然被吓傻后说的话将信将疑,因为事后她也去井口看过,水清亮亮的,根本没有什么女人。即便是原本比较迷信鬼神的山里人,也觉得这样的事情突然出现还是太过荒唐,再加上留言传开后当地派出所也到街上辟谣,还有人找来木板遮住了井口,这件事也就成了个笑话。
跟这个大姐聊完以后,我总感觉事情没有这么简单,根据我的经验判断,井口旁边立碑,通常是给当初打井的人立的功德碑,所谓‘喝水不忘挖井人’嘛,菜农说的话就精神状态来说,只能信一半,那事发当晚的群狗狂叫,一定是有些其他原因。
如果真的是闹鬼,狗叫就比较容易解释,因为鬼天生害怕狗,狗叫狗牙狗血狗毛都能够震慑住鬼,中国有句俗话,叫做“狗眼看人低”,没有奚落狗的意思,而是单纯说这句话。
这句话在被变成骂人的话以前,是有典故的,狗是有灵气的动物,狗能够看到一些有别于人的东西,所以当有狗对着一个地方莫名其妙地乱叫,那就要稍微小心一点了,当然,这里说的乱叫,是凶狠的,又有点害怕的那种。
养狗是保家的,防人防鬼,这也是为什么从古到今这么多人家里养狗。如果你家里养的狗莫名其妙对着门口凶狠又害怕地叫,你最好是在正对门的地方挂上一面镜子,在门口从左到右撒上香灰,鬼自然会离去。
所以,狗是宝物。
就在大姐跟我说完这些以后,门口那个抽烟的老奶奶也进来了。她开口跟我说话,语气和她沧桑的外表显得很不搭配,给人感觉这是个睿智的老人。老人显然先前在门口听到了我和大姐的谈话,她才走进来接着说。这件事说完,我才没再继续糊涂,才算料到这里发生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