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说,他今年都70多岁了,被这一来吓得不轻,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翻身一滚就滚下了床,摔在地上,想要起来却怎么都动不了了,吓得腿软。然后他一边挣扎着,一边俩眼死死看着被女鬼扑上去的床,由于角度的关系,老头躺在地上,是看不到床面的,但是他却看到一头乌黑黝长的头发从床上冒了起来,然后出现了女鬼那张脸蛋,它像一只蜘蛛一样,慢慢从床上爬下来,然后爬在老头身上。老头动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张可怕的鬼脸离自己越来越近,老头说本来他以为自己快要就这样死掉了,但是那个女鬼却压在他身上,冰凉尖锐的十指不断在他的脸上挠抓,嘴巴也开始在他脸上啃咬,一阵疼痛后,老头就晕了过去。
我和胡宗仁在寒风中听老人描绘着当时的情节,大概都不由自主的把自己联想成了当事人,于是我俩的动作都是双手交叉横抱着自己的膀子。身上微微发抖。
“你在害怕吗?”胡宗仁问我。
“不是,我冷。”我嘴硬道。
老人接着说,等到他醒过来,已经是天亮了,他确信自己是撞鬼而不是在做噩梦,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想到自己大概头已经被鬼吃了大半了,但是在镜子前看自己的脸的时候发现完全没有伤痕,只是耳根子淤青,嘴唇也不同程度的裂开了。当时他就收拾了东西下山,来到儿子的旅社,说什么都不肯回家去,儿子不相信自己老家会有鬼,但是又不能把老爹就这么赶回家去,于是这一个多礼拜以来,这个老头就一直住在儿子的旅社里。
老人说,后来儿子也被老人要求找过付强,付强说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但是自己最近这阵子忙,没空过来,要老人先在儿子的旅社住着,等过阵子再来帮忙驱鬼。
忙?他是挺忙的,在忙着对付我呢。
老人告诉我,直到今天中午,儿子才接到付强的电话,说让两个晚辈来帮忙处理处理,这一来,老人才从接到电话开始,一直等我们等到现在。
总算是我对老人的身份打消了疑虑,算算时间,他们是中午接到付强的电话,这个电话大概就是付强用付韵妮的电话打给我之后,他认定我和胡宗仁会插手这件事,于是有恃无恐地告诉了老人和他的儿子。这个人,实在是精明,幸好他只是个掰掰车司机,要是让这样的混蛋当了一方大官,不知道多少无辜的百姓要遭殃。
看了看时间,已经是夜里12点半。因为阴阳颠倒的关系,夜晚在鬼的世界里却是白天,虽然也有不少夜猫子鬼喜欢在白天出没,晚上的确是比白天要更难对付一点。不过我和胡宗仁都知道,这件事情拖不得,早点有眉目大家起码能回去睡个安稳觉。于是我们请老人上车说现在带我们去你那儿吧,今晚争取帮你把这事给办好。老人说,不用开车了,沿着那里的梯子上去,不到二里路就到了。
于是我们只能把车听到旅社门口的坝子上,然后跟着老人一步一步上山。小路上没灯,我很担心老人会跌倒,幸好我有诺基亚5800,那耀眼的手电筒灯光让山路不再崎岖。很快到了老人家,老人把钥匙递给我们,说进屋左转就可以开灯,这种开门撞鬼的事情我是不会干的,所以我把钥匙丢给了胡宗仁,我就用罗盘在房子周围打着。
这个老人没有撒谎,这里的灵异反应估计是我这些年来遇到最强的,罗盘的指针因为旋转过速,都发出“咔咔咔”的声音了,可想而知这里的那只女鬼该是有多强大的怨气。加上老人之前告诉过我们,那个女人穿的是红色衣服,这更加让人心里没底。在我们中国,大家都认为死人戴红是绝对的凶兆,脸白唇红的本来就是一类狠角色了,若是加上红衣服,谁都没办法打包票能制的住。甚至包括付强,因为我一直觉得老人家里闹鬼,是他做的手脚。
胡宗仁在院子里等着,我绕到屋后,找到了那棵槐树,还有边上的他们家的祖坟。我虽然不懂风水,也看不懂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奥妙,但我先入为主地想到付强的身份和为人,这棵树八成也是他故意这么种下来的。
屋子的四周反应都非常剧烈,我实在分不出来到底该从哪里下手。于是打算绕回院子里跟胡宗仁商量商量,却在转过屋子的一角的时候,面前直挺挺的站着个穿红衣服,对我怒目以对的女人。
那模样,在炽白的手机灯光下,有点半透却偏偏让我看了个清楚,显得更加可怕。
我吓得连续退了好几步,脚下被绊倒,一屁股坐在祖坟边上的田坎上,我大声喊道,胡宗仁!快过来!在这里!胡宗仁听到我那杀猪般撕心裂肺的喊叫,尤其是在夜晚宁静的环境里,必然是声声入耳,于是他赶紧冲了过来,他也看见这女鬼了,他有没有被吓到我是不知道,但是我们都知道鬼能够让我们看见它,是因为她此刻是需要被我和胡宗仁看见的。胡宗仁双手的食指和中指伸出,左手的拇指、无名指和小拇指捏住右手的食指和中指,然后一边跺脚一边大声念咒,念完后他冲我喊道,你呆在那别动,它要是冲过来你就用无字决打它!
无字决是当初黄婆婆给我按到身上的金刚印里的一种,也是一种手决,简单高效。黄婆婆说那是地府判官惊堂木上的咒文,专门用来吓鬼打鬼的。于是我一边摸索着朝后退,一边把右手成决,打算要是这家伙真的冲过来,我先给它脑门子一决再说。胡宗仁从包里拿出他们瑶山的岩石印,那是一块整石头雕成的印章状的东西,刻上了类似苦竹给我们的那道符相似的咒文,其作用估计也是用来打鬼的,各行各派手法都有区别,但是目的都是一样。胡宗仁拿着那个石头印朝着女鬼冲过来,想要重重一印打它的头,却在还没扑到的时候,我和他都看见了,那红衣女鬼发出一声“呜”的类似哭声的声音,然后骤然在我俩眼前消失了。
我们喘了喘气,胡宗仁走到我边上来扶起我,我说鬼呢,你打着了吗?他说打着个屁啊,跑掉了。我赶紧把掉在地上的罗盘捡起来,仔细看了看,周围静悄悄的,先前那么猛烈的反应,一瞬间消失了。
我说完了,咱们中计了,这女鬼根本就是付强故意放在这里,等着我俩来上钩呢!我问胡宗仁,那老头呢?他说刚刚你那屎都快喊出来的阵仗,老头一听害怕了,就跑掉了。我翻了翻白眼,真是有事的时候求人遇事就跑啊,我说现在该怎么办,趁着那鬼不见了咱们也赶紧跑吧。胡宗仁说别急,刚刚你绕房子的时候我仔细看了看这里的地势,奇怪就奇怪在院子里磨盘、水槽、进门梯,鸡窝还有这个房子,刚好也是七星位,你叫唤的时候我跑到后面看到那个祖坟和槐树,我更确信这些方位就是七星位了。我问他到底想要跟我表达个什么意思,他说之前夏老先生说的七星大阵如果这个地方只是其中一个天玑位的话,那这里的这个七星小阵就不知道到底是在镇鬼还是在请鬼了,目前来看,一定是请鬼的啊。
他这么一说我倒觉得好像是这么回事,我和他绕到屋前,我仔细比对了一下,进门梯占位摇光位,磨盘占位开阳,鸡窝占位玉衡,水槽占位天权,房子占位天枢,祖坟占位天璇,而那棵被付强种上的槐树,正好占位天玑位。
换句话说,如果当初付强不种这棵树,那七星阵就不是七星阵,只是一个左四右二的杂乱摆设,虽然这样的摆法不碍风水,但是对谁都没有危害,一旦在天玑位种上了槐树后,七星阵就变得完整,七星阵用途众多,道家摆阵最常用的也就是七星阵,请鬼降鬼,召雷使电都可以,付强本是道家,这些道理他自然是懂的。所以他在天玑位上种下的槐树,一定有猫腻。而槐树虽然本质没有什么害处,但是也不知道为什么,中国自古以来,上吊的人大多数纷纷选择了槐树,小时候跟人斗嘴吵架,常常说的一句话就是:“你朗格不找颗槐树吊死嘛!”谁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说法和巧合,槐字拆开,正是一个木,一个鬼。木自然是付强后来种下的这棵树,而鬼就更加不必说,就是刚刚那位。
我把罗盘拿在左手,随时看着盘面的变换,以防被突然袭击。然后对胡宗仁说,哥们,咱们挖了这棵树。胡宗仁明白我的意思,对于道法他比我高深太多。于是我俩七手八脚就把那颗本来就不大的槐树挖了出来,却在树根下找到一个用油布包好的铁盒子。我看了胡宗仁一眼,意思是这下找到关键的东西了,打开盒子,我和胡宗仁却都惊呆了。
盒子里有这么几样东西,有几根死掉且干掉的蚯蚓尸体,有几片好像是生拔下来的红色指甲,还连着些干掉的好像是肉的玩意儿,从形状来看,是个女人的。有一张正面暗红色背面白色的纸,还有块桃木令牌。令牌的一面刻着一个道符,符的含义我和胡宗仁都不认识,另一面则刻了一首诗:
动我土者必亡魂,海角天涯屠岁庚。寒冰不可断流水,死木亦然再逢春。
不自夸地说,我的语文成绩还是比胡宗仁好那么一截,小时候还因为考试第一名得了个小红花呢!所以我得把这首诗的意思解释给胡宗仁那只猪听,前两句,是在说我和胡宗仁,意思是我们动了这盒子里的玩意或是拔了这棵树,就会被不分寒暑地点岁月的无尽追杀。我把那令牌打上光让胡宗仁看,符咒和字迹都是刚刻下没多久的。我苦笑道,妈哟,付强早猜到我们要挖树了!这也是个局。
我告诉胡宗仁,后面两句的意思是在招魂,意思是人死了不是什么都没了,同样可以根据相应的死忌来把鬼请出来,基本请鬼都不干好事,所以我这么多年一直不请鬼。我对胡宗仁说,你仔细看看那张红纸是什么,因为我看是暗红色的,我害怕那是沾了血的,所以这种事还是交给胡宗仁好了,胡宗仁拿在手里看了看,再凑到鼻子前闻了闻,把红纸丢回铁盒子里对我说:
“是胭脂。”
看着盒子里的这些东西,除了死蚯蚓我不知道是干嘛用的,但是基本上肯定的是,胭脂和那些指甲,都是那个红衣女鬼的东西。八成也是个被利用的鬼,可怜的鬼!我对胡宗仁说,现在走吧,先离开这里,回头再想想办法。
我们俩循着路下山,到了山脚走到我的车跟前的时候,发现那个老头坐在我们车跟前,双腿瑟瑟发抖,看样子这个老人家真是吓坏了。我本来想骂他几句的但是一想人家也这么大岁数了,于是对他说大爷你估计暂时还得住在你儿子这里,事情还没办完,等弄完了我再送你回家好不好。
他猛点头说好好好,样子很像是啄米的小鸡。
我和胡宗仁开车准备一边回去一边好好合计下这次的事情,却在下山走到一个三岔路口的位置,我因为车要转向,于是得看看后视镜,却在副驾驶一侧的后视镜里,看到那个红衣女鬼正好像是趴在我的后备箱盖子的侧面上一样,俩眼直勾勾地从后视镜里正看着我。
我想我得这么来形容,如果看过日本变态级的恐怖片《咒怨》的话,就很容易想象到当时那个红衣红唇白脸女鬼爬动的姿势了。基本上跟《咒怨》里伽椰子从阁楼里爬下来的姿势一样。区别只在于伽椰子头发凌乱,七孔流血,而这个女鬼却面无表情,头发倒是非常顺滑的样子,真应该去给霸王洗发液做做广告。只不过它贴着我车的右侧,慢慢地爬了过来,后视镜偏偏又是个广角的,如此一来它那张苍白的脸就显得格外可怕。
这一吓,吓得我赶紧一个急刹车,对胡宗仁喊道:胡宗仁!开窗户给我打!胡宗仁转头的时候,那个女鬼已经贴着我车的右侧爬到了副驾驶的玻璃窗那,正横着身子,侧挂在我副驾驶的车门外,隔着玻璃望着我和胡宗仁。胡宗仁想也没想,抄起他的石头印就拍了过去,哐当一声,玻璃碎了,女鬼也不见了。
不过我知道那个鬼肯定还没走,完了,缠上了。
四周静悄悄的,我和胡宗仁也是惊魂未定,我冷静下来仔细想了想,还是决定给付韵妮打个电话。今晚的一切发生得太可怕,我本来还在犹豫是该直接找寻要害我命的那个瘦男人,还是顺藤摸瓜地一步步自己查,现在看来我的小心脏也经不住这样吓几回了,别整的事情没查清楚,我倒先化为青烟驾鹤西去,我该怎么面对我家彩姐,今后江湖上传言起来,岂不是让那些小妹妹们少了个暗恋的对象吗?可是因为白天才和付韵妮说了绝交的话,这时候打给她,算是我先示弱了。还是因为觉得她跟她老爹确实不太一样,于是我也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打了过去。她接了电话以后很久没说话,估计也是被我气到了,这倒无所谓,于是我先开口,我问她,付韵妮,要是你真不是跟你家老爹一党的,你就告诉我,那个要我命的瘦子,他叫什么名字?
她沉默了一会告诉我,姓魏。
我对她说了声谢谢,然后挂了电话。接着我顾不了现在已经是深夜,给司徒师父打了电话,他接电话以后我省去了那些狗屎的问候,直接告诉他:
“司徒师父,你还记得07年统景楚楚那个事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