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他嗓子里发出嘶哑的声音。
“您好,请问……后门在哪里?”虽然有稍加练习,但他说话还是不太连贯。
片刻过后,他从旅店的后门出来——后面一家24h的便利店是他的最终目的地。
他冲柜台的老板娘气喘吁吁道:“您好……我想向您求助……能借一步说话吗?”
那中年女子反复打量他几眼,最后还是将他带到了后面的储货间。
“小伙子,你这是身体有病吧,咋穿着睡衣?”进屋后,老板娘反而十分热情,一脸关切,“呀,还没穿鞋呢。不用去医院看看啊?”
“您听我解释,”王珏尽量不去听剧烈运动后脑袋中的轰鸣声,“我有一些原因现在不能去医院。”
原因?
我的主治医生想杀我,我说了,您会觉得我可能有精神疾病。
“我……能不能在您这待一晚上?我睡……地上就行。”王珏努力将自己的舌头捋直,又逻辑清晰地补充道,“我不是小偷,只是走投无路,您可以将屋子反锁,我明天一早就离开。”
“我也不是逃犯,您如果不放心,也可以把屋子锁起来然后报警,警察来之前让我待在这就行,也能确保我的安全。”他竭力地站在对方的角度,以对方的利益来说服她。
待他还想补充些什么,就被老板娘打断。
“行,小伙子,我相信你。员工都睡着了,也只能委屈你在这躺一宿了啊。”
“谢谢您。”王珏由衷地感谢,“对了,我能不能借用一下您的电话?”
“好,我给你拿去啊。”
他缓缓蹲下来,在老板娘回来之前还得支棱起透支的身体。他一丝一缕地琢磨着,大脑飞速工作,首先得找地方落脚,好安排以后的事宜。李微是个杀手,对付他得有周详的计划……虽然不想纠缠,但自己身无长物,甚至光着脚,必须得给“前女友”打个电话,要回自己的东西。
没有证件,寸步难行。
外面的世界变得太快了,八年过去,他找不到自己的家了。就算找到了,也可能已经被那个人给抄了。
他想完这些事情,只用了一瞬间。脑子过于灵光的人爱好常常是思考,擅长捕捉细节,同时忍受枯燥的能力也比常人更差。
这种久违的有事可想的感觉让他长呼一口气。
老板娘回来给他递了个手机,还给他拆了双酒店一次性拖鞋。他虚弱地连连道谢,接过手机。被街道监控和共享单车震慑的王珏,这次终于见怪不怪了一回——这手机倒是没什么变化,他昏迷前就已经有触屏iPhone了。
“哦,这是最新款的,你这样开。”老板娘看他发愣,上前一伸手,像翻书一样把手机翻开,变成两倍大的屏幕显现出开锁识别的标志。
然后她一伸脖子看了手机一眼,手机便开锁了。
王珏:……没事,至少没发明出虚拟机。
折叠和触屏的结合。
面部识别。
他在新鲜的同时,心里快速默默记下。
“你先打啊,有事叫我。”
“那个……要是有人来问,”他输入一串号码,“您就说没看见我行吗。真的谢谢您。”
“欸,”老板娘瞥了他一眼,“好。”
待她出去,他才慢吞吞又迟疑地摁下了拨号键。
他提起一口气,坐直凝神。
多年未见要如何寒暄?
正式一点?
不然还是最简单的吧……
“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是空——”
他立刻挂了。
虽然已有预感,但强烈的失落感就像最后一根稻草,刚被陌生人帮助的温暖被一扫而空,让他有点无力。但是他几秒就收拾好了情绪,打出另一串号码,刚一拨出就敏锐地察觉到门外的动静,立刻挂断,顺带删了拨号记录,把耳朵凑到门边。
他心里突然咯噔一声。
他推开门走了出去。老板娘全然没注意,还在偷偷摸摸地打着电话——
“哦哟,还真有这人啊?我就看穿着你们医院的病号服,光个脚,连话都说不清,怕不是刚从精神病院里跑出来哦!我先给唬住了,说在我这呆待一晚,你们赶紧派人来给整回去,怎么管的病人……”
老板娘突然对上王珏的目光,嘴里的话戛然而止。她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打完电话,惊讶到一时失语,眼睁睁地看着他把手机放回柜台,一瘸一拐地跑了出去。
临走前好像听他说了句:“谢谢您的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