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景玉不想让宋殊帮忙,不是避讳男女授受不亲,只是单纯地不想他碰她,在被他冷声要求不许跟朱寿等人接触之后。
可是才走开几步,她就后悔了。
宋殊的帕子红了,还有血在顺着手腕往下流,多得她都不敢看。
唐景玉被人欺负过,大多时候都是胳膊腿上撞青一块儿地方,偶尔擦伤破皮流点血,但今日这种刀伤这样多的血,她从来没有经历过。手上的温热黏腻,虎口钻心的疼,都让她害怕,怕得眼泪不断,只想找个人求助。
跟她最亲的人是朱寿,可朱寿那样,他懂吗?
唐景玉也不敢回头,不想让那些伙计看见她哭成这样。
“唐五,给我看看你手!”
朱寿追了上来,挡在她身前要看她手,唐景玉伸手给他,自己却不敢看。
“是不是很疼?”朱寿颤抖着手拿开帕子,没看见伤口,先看到血不断外冒,赶紧又把帕子压回去,着急地问她:“怎么止住血啊?你在流血……”
“你去铺子外面等钱进,郎中来了直接领到上房。”宋殊一边吩咐一边走了过来,攥住唐景玉手腕提高,另一只包住她手裹紧,又派遣杨昌去打盆水。
他镇定冷静,杨昌马上去了,朱寿担忧地看唐景玉,见她只是低头落泪,他不知道如何安慰,心疼又难过地去前面等郎中了。
“走吧,先把伤口洗干净,不深的话应该没有大碍。”宋殊扫一眼小姑娘哭得脏兮兮的脸,示意她随他往前走,同时低声解释,“单论年纪,我几乎大你一轮,是你的叔伯辈,你完全不必胡思乱想,我只是想帮你。”
“我没胡思乱想。”唐景玉抹了一把泪,小声辩解,她当然知道宋殊不是那种随便对姑娘动手动脚的人,更没有自负到认为宋殊会瞧上她。
怕她总想着手,宋殊有心转移她注意力,侧目问道:“那为何不让我教你破篾?”
唐景玉瞧一眼被男人紧紧包着的手,像是找到了主心骨,没那么怕了,扭头吸了下鼻子,鼻音浓重:“朱寿他们都没用你手把手教,我怕被他们笑话。”
“肯自强是优点,但若只是嘴上说说,行动起来依然粗心大意,只会适得其反。”宋殊毫不留情地训诫道,“这次算是教训,以后无论做什么,都不可一心二用。”
唐景玉理亏,老老实实受教。
宋殊见她镇定了不少,眼泪也止住了,便没有再说。
脚步匆匆到了堂屋,宋殊让唐景玉自己攥着手坐在椅子上,他去内室翻了些纱布出来。正好杨昌端水过来了,宋殊示意杨昌把水盆放在旁边,再拿个空盆放在唐景玉脚前,他则拉着唐景玉蹲下,“我帮你洗伤口,你最好别看。”流了这么多血,伤口肯定不小。
唐景玉确实不敢看,紧紧闭上眼睛。
宋殊把沾满血的帕子拿开扔到空木盆里,杨昌看了一眼也侧转过身,他看着都疼,唐五得疼成啥样啊。
宋殊随军上过战场,断胳膊断腿都见过,面对这点小伤面不改色,连续撩水帮她冲洗。只是感受着小姑娘紧绷的手腕和不时的颤抖瑟缩,再看看她咬唇隐忍的模样,心头不免生出一丝怜惜。
还是懂事的时候多吧,伤成这样也只是哭了一会儿,连声疼都没喊。
“还好,伤得不深,养养就好了。”他轻声安抚道。
唐景玉试着看了过去。
看到男人撩水落到她虎口,冲散了刚刚漫出来的血,血水再落到下面的盆子里,发出碎响。
依然疼得厉害,但唐景玉彻底不怕了,宋殊简简单单一句话,化解了她所有忧虑。说来也怪,宋殊不是郎中,可她就是莫名的信任他。唐景玉抬眼,悄悄打量神色认真的男人,想到了小时候碰上他中状元骑马游街的那一幕,想到了他随军凯旋战甲披身的英挺身影。
如何能不信?他就像是个神人,能文能武,连做灯笼都做得天下第一。
能够得他照顾,她运气还是挺好的吧?
或许那日他只是出自好心才提醒她与朱寿相处时注意避讳,并非她想的那样是他遇到烦心事故意拿她发火的?
看着细心帮她清洗伤口的男人,唐景玉心中憋了好几天的郁气都消了。
宋殊根本不是那种无故迁怒的人,他心性淡泊,不管她嬉笑讨好还是恭敬有礼,他对她都是一副样子,不喜不怒,只做他该做的事。
“多谢掌柜。”唐景玉低头道,嘴上道谢,心里道歉,为错把君子当小人。
宋殊抬眼看她,在她抬起眼帘前收回视线,默默做事。
钱进朱寿领着郎中赶过来的时候,唐景玉的血已经止住了。
老郎中细心给她上药裹纱布,“伤在虎口最难愈合,平时略不注意就会扯开伤口,你这几日一定要小心,别用左手干活,别让伤口沾水,拇指食指更不能分开太大,记得按时换药。”
唐景玉一一记下,想问药钱,宋殊先开了口,让钱进领郎中去账房结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