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姐儿略一琢磨便道:“这么老远的道,何必麻烦大哥,刚下完地怪累的,不如……舅妈问问隔壁宋家大哥,他家不是有牛车嘛,来回也快些。”
秀莲听了她这话,又想起了刚才这事,心心里打着赌这妮子只怕是看上了宋石头,虽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不在二叔这上面吊着的,但想到自己一心要给宋金武和璧容拉线,怎容芳姐儿中间插一脚,便道:“哟,姐儿这说的可不对了,人宋家跟咱们也就是户关系好的邻居,又不欠咱的,咱么可不好总这么麻烦人家。再说了,娘,这虎子爹怎么说也是个单着的大老爷们,这要是让人见了,芳姐儿的清誉还要不要啦!”
郑母听了后半句话,也意识到严重性,不敢由着芳姐儿使性子,便说定了让郑天洪回来送她回去。
待芳姐儿走了,璧容和秀莲备好了银钱和束脩六礼。所谓束脩六礼,便是一捆芹菜,寓意为勤奋好学,业精于勤;一斤莲子,寓意为苦心教育;一斤红豆,寓意为红运高照;一斤枣子,寓意为早早高中;一斤桂圆,寓意为功得圆满;十条腊肉则以表达弟子尊敬师长的心意。
方才带着天业去顺义村周先生家里拜会,听说这周先生有了规矩,收学生之前定要问上几个问题,答得对了心思才收,故而家里的学生才只有七个。
宋金武早前就听说了今个儿天业去拜会先生,早早牵了车在后面等着,怕芳姐儿没走,也不敢敲门,直见秀莲出来才忙声喊着。
秀莲坐在车上,一边跟璧容唠着天,一边又问宋金武道:“大兄弟和我姑家那闺女怎么认识的。”
“上次她来你们家住的时候,我寻了小虎子回家,打河边路过看见她傻站着,以为她要跳河,便过去喊了一嗓子。”
秀莲见宋金武说的干净利落,脸上表情如常,不似有半点隐瞒,这才放了心,伸手戳了戳璧容。璧容其实也听得仔细,面上虽未露,心里却是忍不住些许异动。
秀莲这么说着,却又琢磨起是什么时候的事,猛地想起刘氏回娘家那日,芳姐儿和钱婆子起了口角,拿着剪子疯疯癫癫地跑出去说投河,本来大伙也没真的认为她会这么做,回来又是让郑天洪给寻回来,谁也没有在意。如今想来芳姐儿若真是投了河……身上不禁起了一阵寒颤。
不一会儿,到了明远学堂,周先生正在给学生上着课,周夫人出来迎进了屋,依次倒上茶,客套地说着话。
待周先生间休时段出来,见了天业,抚着胡子看了一看,问道:“可蒙学了?”
天业一五一十地回答道:“读了《三字经》和《百家姓》,《千字文》记得还不甚熟。”
“哦?和谁学的?”
天业迟疑地抬头看了璧容一眼,见其点头,才道:“回先生,和姑姑学的。”
周先生很是吃惊,忙问道:“小姑娘念过书?”
璧容谦道:“跟着父亲虚读过一阵。”
周先生听了也没有再细问,只是赞赏地点点头,又问天业道:“我且考你几个问题,答得好今后便跟了我学习,若是不好,可是不收的。”
天业有点紧张,可想起璧容在家跟他说的,便平了心态鞠了一躬,恭谦道:“先生请问。”
周先生先是考了三字经的文章,如同璧容早先那般,并没有让天业从头背,而是从中间选了一段,天业早先练过,所以背的很是熟练。
接着又问了“犬守夜,鸡司晨,苟不学,曷为人,蚕吐丝,蜂酿蜜,人不学,不如物”的意思,天业答得也甚好。
临道最后,周先生才问:“你今日读书所谓何求?”
天业一怔,不知该如何回答,低着头想了想,索性实言道:“考取功名,不让家里的后世子孙一辈辈全待在地里种地。
周先生听了笑着夸了句有理想,又问:“若是考不上呢。”
天业咬着嘴唇,绷着一张小脸,坚定地道:“若是考不上就再考,只要尽了力,自己就不后悔。”
周先生闻言哈哈大笑,衣袖一挥让内当家的收了秀莲的银钱和束脩,径自进了学堂。
秀莲还一脸不知所措,璧容方推了推她,小声解释道:“先生这是收下业哥儿了”
周夫人赞道:“这小哥儿可是对了我家那位的心思了,小哥儿今后好好学,来日必定有出息呢!”
秀莲呀地惊出了声,见周夫人掩着嘴笑,又是道歉又是道谢,一时间也不知说什么是好,揽过天业喜道:“可得回去跟娘报喜去!”
周夫人见了也不多做挽留,只让他们明日一早送了小哥儿过来,不用带干粮,学堂每日管一餐饭。
秀莲和璧容又连连谢过,才带着天业告了辞,出门看见宋金武还等着,也上去报了喜,宋金武亦连连夸赞:“以后也考个秀才回来,给家里张张脸。”
璧容听了揽过天业嗔道:“可不许听他的话,若是中不了举,以后就别想着吃肉了!”
宋金武听了憨着脸低下头,呸呸了两声,大声道:“业哥儿且考个状元吧,到时候俺也跟着沾沾光,混个县官当当!”
秀莲璧容听了这话,掩着嘴也是一阵笑,直道这宋金武果然是个臭石头,夸个话也不知道怎么说。